瑟瑟笑而不语,墙根底下站着宫嫔数十人,打扮和丹桂、杏蕊一样,发髻上插满了绢花,身穿红罗销金的长衣和披风,手里举着硕大的羽毛掌扇,扇面上也缀红罗销金。
这时候听了丹桂的令,团团簇拥上来。
这个笑道,“郡主快上檐子,奴婢来掩着您。”
七嘴八舌撵她上去,彼此排了个队列,前前后后举高掌扇。
瑟瑟晕陶陶的,好比坐在深井里观天,望出去全是红艳艳的大羽毛,遮天揽日,那檐子实在大极了,六七个人不嫌拥挤,独个坐倒空落落的。
她紧张,两手抓着牙席,才看两边挡壁,突出的阑槛上雕刻了神仙人物。
说的什么故事呢?
好像是秦人南避,桃花源底,又有金花,正在琢磨,忽听见丹桂提醒,“郡主坐稳当了。”
外头乐声滚雷般炸响,帝王家嫁娶与民间所用音乐不同,大鸣大放,极其庄重,轰轰的锣鼓喧天,简直像戏台上清官出巡。
但这隆重的演出没有观众,两边路障高可蔽人,满京百姓关门闭户,一个不准上街来,所以乐声稍顿的间隙,反而有种古怪的宁静。
齐刷刷脚步声由远及近,咚咚咚训练有素,绿丝绦挂下来,轰地喊号子。
“起——”
檐子一下子升起人高,瑟瑟就到了人的头顶。
她呀了声,紧紧抓住阑槛。
司马银朱说民间成婚,要娘家散喜钱,轿夫才肯动身。
这里自然没人胆敢混闹,她透过宫嫔肩膀的缝隙看出去,抬檐子的兵士有八个,都穿的红衫,头戴卷脚幞头。
“郡主别怕,太孙做礼会使,嗣魏王几个兄弟作傧相,都骑马在前头。”
丹桂就在身侧举扇,嘱咐道。
“中间还有百来个檐子,装了宗正寺预备的嫁妆,大箱大柜,连花瓶、被褥都要游街,几个里坊稍微转转,再回郡主府,就半夜了。”
瑟瑟啧了声,反正都是人家忙,她学三姐躲懒,索性解开衣带躺下了。
这一睡香甜,再睁眼时漫天星斗闪烁。
丹桂怕她着了风,问几遍冷不冷。
其实檐子里有香薰笼,又有手炉,瑟瑟百无聊赖,打着呵欠说不妨事。
发髻间珠翠叮当,恐怕妆花了,可是郡主下降无人敢瞧真容——只除了那一个,瑟瑟偷笑,那一个也不敢胡乱说嘴。
“圣人来了,宋之问、张说,还有阎朝隐、崔湜、郑愔都跟着来了,口谕叫做长诗称颂今日,十六句起,这会子都埋头写诗呢。”
丹桂报告外头动向,已到郡主府门口了。
头顶一小块幽蓝的天幕,被通臂长的大灯打的发亮发白,乐声震耳欲聋,远近人家都别睡了。
瑟瑟看不见,但风带来一丝熟悉的丹茜香气,便知府监也在。
好奇问,“有题目么?”
窸窸窣窣,是丹桂也在问人。
一时传话回来,“颜夫人出的篇名,叫做《安乐郡主花烛行》,诶,张说已经交卷了,真是捷才。”
瑟瑟听了诧异,他怎么改了脾性,肯跟词臣混在一处?
就听颜夫人清亮的高声,击节赞叹。
“这一回却是张说夺冠,圣人您瞧这两句——先祝圣人寿万年,复祷宜家承百禄。”
应制诗左不过是这些阿谀之词,毫无新意……
瑟瑟如今能区分词章好坏,便有底气,撇撇嘴,凑在缝隙处往外看。
不知近前是谁又奉承了好话,花团锦簇的骈句飞流直下,又有颜夫人添彩,当堂照录,即刻发出去刊印。
盛世才有的文坛热闹光景,女皇放声大笑,终于命人放下她。
李显代表宗室,说了几句早写好的套词儿。
南平郡王武方代表武家,也念了几句吉祥话,然后灵台郎拿出一只斗,盛了谷子、黄豆、铜钱等,向门内大力抛洒,小孩子争相去抢。
又有人拿杆秤挑开绿丝绦。
瑟瑟隔着珠帘晃荡,只看出他衣裳微黑,仿佛雀头。
瑟瑟愣愣想,这仿佛叫爵弁服,结婚是穿这个么?
那人也意外,顿了下,急急出声提醒。
“扇子!”
瑟瑟这才想起她要举扇子,慌得四面寻摸。
牙席触手冰凉,外围大红羽扇太高,把灯光滤成惘惘的红纱,仿佛铺了好几层,越急越摸不着,哪有纨扇的影子?
明明早上丹桂才从匣子里取出来,当面交代过一遍,这时候怎么没了?
武家人起哄闹起来,当着女皇的面,独武延寿声调最高。
“请郡主折一支芍药罢——”
武攸宁、武攸宜等长辈也在,抱着胳膊看热闹。
武攸暨坐在后排,不禁想起当初他尚主的景况来。
太平极不情愿,不肯执扇遮面,更别提给个笑脸,檐子一停,自管自扒开宫嫔,竟走下来了,把武攸暨晾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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