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上官喜欢那些,太平便故意在课堂上挑起争论,好让上官听个饱。
太平茂盛的好奇心,没完没了的刁钻问题,屡屡令太傅惊为天人,甚至捋着山羊胡子向高宗汇报,沉痛道,有女若此,恐非天家之幸!
所幸阿耶宽容,毫无寻常人家唯恐养出女儿桀骜的担忧,反而大加赞赏,抱着她坐在膝头,旁观阿娘批阅奏章,甚至顺口问她几个小问题,她冲动的回答常常引来爷娘哈哈大笑。
但很快,阿耶就发现,真正对政事留心用意的,是上官。
那时阿耶便意味深长地说,“你要帮她,得到你阿娘的喜爱。”
太平不懂,皇后的喜爱为何比皇帝重要?因为上官是女奴吗?
数年后颜夫人进宫,威风凛凛站在阿娘身侧,而非如其他女官宫婢,站在阶陛之下,颜夫人甚至敢直接打断阿娘说话,给出截然相反的意见。
太平大开眼界,叹服她的威势,又反感她咄咄逼人,更不明白,颜夫人这般凶蛮,阿娘怎么容得下她?
二十岁太平下降薛绍,理所当然去问阿娘讨要上官。
阿娘从堆成山的奏折里抬起头,一笑置之,立时埋下去,半个时辰后颜夫人走到廊下,才发现太平还没走,正扭着上官叽叽喳喳。
颜夫人对她从不客气,一把把上官拽到身后,出言嘲弄。
“殿下连用人都不会,您问问她,甘愿做公主府的长史么?”
嗫喏的上官从颜夫人身后抬起头来,坚定地摇了摇,气得太平拔腿就走。
往事历历在目,她出降,生子,夫死,二嫁。
寻常公主生涯,因武周代唐的滔天巨浪而步步惊心,上官是她这条小舢板上沉默的准星儿,人前不开口,却在一个又一个夜晚,溜进她的宫房,透露价值千金的至尊机密,为她保驾护航。
年复一年,上官变得更沉默,更强硬,直到有一天与颜夫人双双并立,太平突然惊恐地发现,她所有的变化,都是变得更像颜夫人了!
太平不喜欢颜夫人,连带着疏远司马银朱和李仙蕙,可是当上官站在人堆里冲她微笑,她又觉得能让这样的上官容忍,也算她的本事。
太平深深吸气,向那座可怕的建筑望了望。
“婉儿,武崇训污蔑你与张易之有私,是我来晚了,害你额上留字,可我跟你保证,你绝不会在那个戏台里头让人折磨,我不是李瑟瑟,把人家坑害成那样儿,连面都不露。”
上官愈发无奈了。
她不在乎闲话,更不在乎黥面,丢了内凤阁权柄,她连立足之地都没了,哪还挑拣圣人派什么活计?只要肯用她,她便干劲十足,这是一桩伟大的事业,普天之下,唯有圣人能给她。甚至她不介意和危月分享失而复得的快活,只要她听得懂,可惜眼前这尊金佛,只闻得见自家脚下香火。
她欠了欠身,再抬起头时一脸端稳,甚至有些好奇。
“殿下,您一无所有,凭什么保证?”
第176章
琴娘记挂瑟瑟, 完事儿便往枕园来,到房里鸦没雀静,花香混着药香, 一个人都不在,撩开帐子,瑟瑟侧身睡得香甜, 往脸上摸摸,泪印尚湿,颈项上也是滚烫。
她便拿银钩勾住帐子, 坐在榻边拿瑟瑟寝衣领子上的缎带打结花儿。
“你不肯理会她们,连我来了也要装睡?”
“醒着有什么意思?”
瑟瑟睁开眼,果然目光清明。
“丹桂是我叫她下去歇歇, 杏蕊是方才女史叫不醒我, 两个外头说话去了,也不知什么等不得,倒了一个,赶着扶起下一个。”
这是骂颜夫人母女不拿李家当人了。
琴娘刮她鼻梁,“怨怪女史, 你心里便能好受些?”
往常对两个妹妹也是这样,不用说教,顶多这么刮一下。
瑟瑟赌气把脸撇开。
“我就不信, 凭她智计百出,保不住二姐!”
琴娘还是笑眯眯的。
“那你躺着别动,我往后窗上听听,回来告诉你。”
瑟瑟两三个月没见过人笑, 再见恍如隔世,倒愣了, 琴娘已起身往后廊上绕个弯子,转到窗下偷听。
只听杏蕊悄声问,“太孙在御前究竟说了什么?”
“圣人质问太孙如何与张将军勾结,问了几遍,他只道天日昭昭,问罪要有凭有据,说的圣人将信将疑,几要下令调张将军进京对质。魏相、韦侍郎等摘冠劝阻,道战事当前,万万不可寒了边将的心,正七嘴八舌,府监推出个人来,二十啷当岁,衣上血迹斑斑,分明用过刑,说是张将军的孙子。”
杏蕊啊了声,捂住嘴问,“太孙当真勾结张将军?
“那人瞧见太孙便扑上来,提他衣领高喊‘我可被你害惨了!’,道两年前与淮阳郡王豪赌,输了一千多金,筹措不出,只得替他盗取并州大都督府运送的御马,又道大宛马终于进京之时,淮阳郡王太过激动,脱口道要向太孙讨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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