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唯一的一张矮凳当然是给陆姩的。
张均能把巡捕制服挂在山壁上:“柳小姐,今晚只能将就了。你靠在石壁上休息一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张巡捕,谢谢你。”陆姩朝彭安打眼色。
彭安当作没接收到她的消息。如果要他说,是要讲一讲“不如到我怀里来”之类的。
太恶心了,他说不出口。
孔净远靠在火堆边,手里攥紧了那一个药袋。他脸上的冷汗被火烤着干了,表情皱起来。他打开药袋,吞服了剩余的全部粉末。
*
灯光照开。
是灯火吧。哦,不,是干柴里起的火。
孔净远望见前面跳跃着一团巨大的光。
摇曳的火焰把几个人的影子描绘得又黑又深,角落里的动静尤其沉重,像是有人被捂住口鼻时发出的声响。
孔净远睁开眼睛,分辨那几道人影。
一团影子叠在一起,一、二、三,三个人的重量能不重吗?
火光亮堂堂。
他的耳朵动了动,听见影子在叫。尖利的嗓子甚至盖过了门外雨声。
“水性杨花,朝秦暮楚,三心二意。”一连串的成语从孔净远的嘴里蹦出来,之后,剩下两个字,“杀了。”
场景瞬间移动,他看到自己手上多了一把镰刀。锋利,宛若明月,皎洁无瑕的光斩杀世间污浊。
“该死。”那一个女人该死。
镰刀落下。
影子被割开,但在下一秒又黏了回去。
孔净远再挥出一刀。他砍不断影子。影子紧紧纠缠。山洞变得扭曲,影子却清晰。
一刀、两刀,孔净远无论如何砍,就是分不开纠缠的男女。
*
陆姩坐在矮凳。
张均能靠在石壁。
彭安离得比较远,他在门边。
三个人冷眼旁观孔净远在空中乱砍乱杀。
孔净远有脚伤,人站不稳,歪歪斜斜,嘴里念着模糊不清的话。看他狰狞凶残的面容,八成是陷在幻象里了。
陆姩要过去。
张均能伸手拦住:“陆小姐,他现在情绪不稳定。”
“卖鱼饼的。”陆姩冲他喊。
这一句被孔净远捕捉到,他瞪着声源处:“你还没死?”
陆姩:“我为什么要死?”
“你践踏情感,人人得而诛之。”孔净远高高举起手,他以为自己手里有镰刀。他冲她跑过来,腿伤拖累了他。他走了一步,摔倒在地。他的手持续做着砍人的动作。
在他的想象里,陆姩的脖子已经喷出鲜血。他大笑:“该死,早该死了。”
张均能抬起矮凳,用手铐把孔净远的脚铐在了矮凳上。
孔净远腿上更痛,睁着血红的眼睛乱叫。
“陆小姐,你可以休息了。我出去吹一吹风。”张均能关上木板。
彭安正要说,他也出去吹一吹风。
陆姩抢先开口:“我也出去吹一吹风。”
雨珠落下来的声响清晰入耳。
陆姩问:“张巡捕,你是不是觉得用这样的手段捉拿凶犯,不大光彩。”
张均能笑:“这是陆小姐想到的计划吧?”
陆姩:“我在东五山不小心中毒,吃的正是这个致幻药物。孔净远的服用量不至于出人命。不过,在药效起效的几个小时之内,他会出现一系列的精神状况,甚至能感觉到濒临死亡的恐惧。”
“陆小姐,你在东五山过得怎么样?”问话多余。张均能自己是巡捕,他难道不知道犯人生活。他曾想,陆姩在里面过得还行,瘦是瘦了点,但干干净净,笑盈盈的。
她的一句“中毒”打破了他的自欺欺人。
她中毒的时候,可能和里面的孔净远一样陷入疯狂。她能说出濒临死亡,是不是因为她自己就经历过?
张均能于心不忍。
陆姩简单地回答:“生活规律。一日三餐,一夜长眠。”
张均能:“雨夜案凶手连杀五人,没有留下半点线索,说明他行凶过程非常冷静。如果不是今天,我想巡捕房不一定能查到他的线索。陆小姐用药肯定经过深思熟虑。我只是惭愧,当巡捕多年,我追踪凶犯时总是讲正义,但正义的程序有时候要绕很远的弯路。”
陆姩笑了:“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好巡捕,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对他耍阴招,就当是小小市民感谢张巡捕守卫我们的安宁。”
“陆小姐,你从今往后都住这里了吗?”
“不。我生病了,出来治病。”她挽了挽发丝。
“你什么时候走?”张均能低下声,“我有个医生朋友,我让他给你备些药,风寒的,跌打损伤的,你想要什么样的药?”
*
山洞里剩下彭安和孔净远。
孔净远的抽搐渐渐平缓,安静下来,他像是睡着了。但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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