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你不用再说了,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你。可你总也得为我想想,我是个读书人,以后要做官的……像你们这些花魁,说白了就是玩物,玩玩也就算了,真娶回家当正房太太,普通人家都会被街坊邻里笑话,更何况是个以后要做官的人……”
男人说了很多很多。
彼时还年轻还鲜活的苏小乔,心一点点被凉透,脸色也越来越冷,转为了尖锐的讥诮。
“说来说去,你现在是妓嫖完了,嫖够了,大梦就醒了?意识到自己错了?那你以前哄着我骗着我,说白了就是为了骗我身子,就是想省去嫖资,就是想在你那些同窗面前显摆,你是我苏小乔的入幕之宾?”
“小乔你又何必这么说……”
“行了别废话了,你嫖了我这么久,嫖资我就不收了,你之前说你手头紧,从我这借的银子还我。”
“小乔,那不是你资助我的……我如今才认清你的真面目,怪不得别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竟如此现实……”
“你到底还不还?不还我叫打手了。对,我就是个婊子,就是这么现实,我现在不光要让你还借我的银子,嫖资你也得给我结清了,不结清,我让你去做官,信不信我闹得让整个苏州城都知道你嫖妓不给钱……”
◎端王府的诚意◎
直到看见一串泪珠从她眼角落下, 颜青棠才意识到苏小乔竟哭了。
那个总是牙尖嘴利、辣口无情的苏小乔,那个游戏人间、世事通透的苏小乔。
苏小乔的那段往事她并不知晓,那阵子她忙着生意, 中间有几个月未去莳花坊, 事后察觉到苏小乔性情大变,她也曾找人问过,莳花坊的人却讳莫如深, 没人敢提。
颜青棠暗叹一声,装作没有看见,转身站起来去柜子里端了一盘糕点来,放在桌上。
这时苏小乔也抹去脸上眼泪, 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
“那你就没有想过。”颜青棠的话说得极慢, “他是一个成年人,岁数也不小了, 难道他就是傻子, 想不到这些摆在眼前的事?他既然开口了,就说明他已经想好了该如何面对这些困难,他都不在意了, 你在意什么?”
“可我……”
苏小乔竟又有些想哭, 却在出声前强转为了笑,嗔道:“你总是说我,你看得这么明白,怎么轮到自己也会犹豫纠结?”
苏小乔又不是瞎子, 当然看得出这两人如今维持着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 大多的原因还在颜青棠身上。
不然就凭她的手腕, 那男人别说是个世子, 哪怕是个太子,也得被她拿捏的求爷爷告奶奶将她娶回去。
提到自己,颜青棠也有些不能安适。
“我和你不一样,我想得更多。”
“想什么?”
“想——”她深吸一口气,“想即使我以后真嫁给他,也不可能像寻常妇人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我以后也有自己想做的事,而他不能阻止。告诉他,我就是这样的人,不可能为谁去改变,他最好多问问自己能否接受。还有他家人父母那里,如果他想娶我,又该做出什么样的努力。”
而她,一力接下开设海市的活儿,为其付出无数心力,如今还在考虑着怎么能做到更完善,更无可挑剔。
包括之前提出银庄票号隐患,以及她手头正在做的税法,何尝不也是在展现自己的价值。
向他,也是向他的家人,乃至皇家。
她永远不会把自己放在被动的位置,更不会为了逢迎他人,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她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到,也希望能换来平等的对待。
至于能不能成,能成最好,不能成她坦然接受,也不至于以后让自己落下遗憾。
不过这些话,一时半会跟苏小乔也说不清楚。
“罢,你向来有主意,我自己都过得乱糟糟,就不给你乱出什么主意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回去了。”苏小乔站起来说。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现在住哪?”颜青棠问。
“他在扬州有宅子,他让我住在里头等他回来。里面下人护卫什么都有,你不用担心我,我有空就来看你。”
苏小乔还是蔫巴巴的,兴致不高。
但颜青棠清楚,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都劝了,剩下的也只能由她自己去想。
毕竟两个人的事,能不能成,只有经过他们自己努力。
目送苏小乔离开,颜青棠略显有些怔忪。
其实方才她与苏小乔说那些话时,心中未尝没有一丝悲观。
嫁娶容易,可如何能摒弃成见与门户之别,乃至日后她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都是挡在二人之间一重又一重沟壑。
想越过这些沟壑极难,因此她并不乐观。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端王府那竟先送来了一份诚意。
“见过姑娘,奴婢姓莫,姑娘叫我莫姑姑便好。她们分别是雪兰、雪琴、雪竹、雪蝶,是娘娘专门送来侍候姑娘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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