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小孩连续两天没来,许澄阳就打电话喊他,被他喊过来的时候,小孩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差,许澄阳问他怎么了。宋仰说奶奶可能要被送去住养老院了,说这话时眼睛红的像是随时会哭出来。许澄阳很惊讶,毕竟虽然宋至远偶尔犯病会伤到人,但对母亲很好,衣食住行吃药看病从来不短缺半分,把母亲留在身边亲自照顾,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是那么生活的,没理由突然就要送养老院了。许澄阳心里其实是有不好的预感的,但并没有预感的很具体,于是打算亲自去探究一下究竟。第二天等宋仰去上学了,许澄阳就让护工阿姨帮他带好了护具,敲了宋仰家的门。宋奶奶给开的门,碍于宋至远的态度原本没想让他进,但他带着伤硬往里挤,宋奶奶担心他再伤着,就没拦。好久没来,一进门许澄阳就察觉到了他们家气氛的变化,似乎是又回到了最初那种压抑和无望感。宋至远在房间敲代码,回头看见许澄阳进来,眉间蹙了下。许澄阳装没看见对方的表情,笑嘻嘻的凑上去。“哎呀,原来宋叔叔忙着呢,我说怎么这么多天都不过来看我,我都想您啦。”这乖卖的,宋至远让他出去的话都没能说出口。许澄阳见他没撵人,自觉有底气了,话也就直接了。“我就是听宋仰说您打算让奶奶去养老院,过来问问,咋回事啊,这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去养老院啊?”这话说完,宋奶奶转着轮椅往自己房间去,随继传来了隐约哭泣的声音。宋至远没有说话,下意识的去摸烟,但在拿起烟盒之后黯然一瞬,又放下了。许澄阳等了他一会儿,没见回答,又说。“您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钻牛角尖了啊,其实没关系的,那就是一次意外,又不是经常发生,以后咱们大家注意些就好了啊,您真的不用太过紧张。”宋至远还是没有说话,坐那儿沉默着。许澄阳想了想,又说。“宋叔叔,我觉得吃苦也好,会受伤也罢,再怎么样,老人家也都还是更愿意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养老院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去的地方。”只见听了这话,宋至远眉间拧了拧,紧接着表情变得痛苦,手捂上心口位置,开始大口喘粗气。许澄阳一愣。“宋叔叔!”哐啷一下,宋至远直接从椅子上栽了下去。这场面来的突然,又过于诡异,许澄阳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脑子懵了很久,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抢救室的外面。
宋奶奶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焦急的看着,已经哭成了泪人。宋至远的心脏出现问题有段时间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最开始宋奶奶都没有发现,还是上次许澄阳受伤的时候才惊觉的。那时候许澄阳晕过去,所有人都急坏了,全都一股脑的冲去了医院,除了宋奶奶之外,没有人注意到宋仰并没有把针打下去但宋至远还是昏厥了。早期镇静药物用量过猛,犯病时又暴躁异常,身体长时间处于持续的高度亢奋状态,对心脏造成了严重且不可逆的损伤,导致心力衰竭,已经是由3级向4级发展的程度,随时随地可能失去生命。像他们这种特殊家庭,对任何事都比正常家庭更为敏感,若非实在别无他法,宋至远是不可能把母亲送去养老院的。许澄阳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不好的预感是什么,心理巨大的恐惧和窒息感袭来,靠在墙壁上也开始哭。由于送医及时,大夫们竭力抢救,宋至远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被安排住进了病房。宋至远还不想让宋仰知道这件事,清醒之后,让许澄阳和宋奶奶先回家,并想办法瞒住宋仰。许澄阳心理承受能力并没有那么强大,情绪很崩溃,回到家之后在爸爸妈妈的轮番安慰下都久久缓不过来。他不知道宋奶奶是怎么骗过宋仰的,但宋仰过来找他的时候没看出有什么异常,只是见他眼睛也红红的,紧张的问他。“小澄哥哥,你怎么了?”理智上,许澄阳是不想瞒着宋仰的,因为他觉得有些事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比突然发生要好接受一些。可看着小孩那张稚气的小脸儿,那双瞳孔微微缩起的眼睛,他说不出口,对着一直以来都那么害怕失去的小孩,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你爸爸要没了”这种话。“没什么。” 许澄阳说。“就是后背的伤口疼。”“那…” 宋仰下意识的朝他伸了伸手,想为他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原地踌躇了半天,红着眼睛问他。“…很疼吗?”“嗯,很疼呢。”许澄阳把小孩拉到他跟前,把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再开口时不自觉带上了哭腔,声音发着颤。“疼死我了。”夜里,许澄阳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就起床带了护具,轻手轻脚的溜出门,打车去了医院。宋至远住的是多人间病房,许澄阳半夜过来的时候,床上是空的,隔壁大姐告诉他宋至远出去透气了。许澄阳听到“透气”两个字,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出去找人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上了楼顶,果然看到宋至远在天台栏杆那里坐着。住院部的高楼有28层,楼顶高耸入云,宋至远站的位置,只需往前倾一下身子,便是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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