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是大人燕居起歇之处,三楼收有兰台漆书的经籍,四楼收有玉牒副本,五楼暂时空处。”
这番话说完,他又翻出一串精铜钥匙交给华滟,然后就拉起了胸前的布兜——华滟这时才发现那竟是个面罩,自顾自地挟起一只鸡毛掸子,端来梯子,爬上一层层的书架掸灰去了。
华滟捧着钥匙,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呃……她这个兰台副使走马上任第一天,似乎状况与她想象中的并不一致?
华滟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那小僮仍没有其他的意思,踌躇了一会儿,便带着濯冰和凌雪从后侧的楼梯登上了楼。
这时从窗口可以看到流霜河上已飘起了雨。雨丝如十三女儿秀棚上的针脚那般细密,密密麻麻地落在河面上,激起一圈圈的涟漪,犹如流星坠落。天色灰蒙,对岸酒楼逐渐点起了灯,在天地间朦胧的雨幕中,河岸两侧的绿柳粉桃也如黯淡的年画般褪却了颜色。
因为淇奥方才说过,二楼是兰台令正使华谧燕居处,华滟便刻意绕开了,直接从三楼开始查看。
细看下来,华滟发觉兰台内现存的典籍全部是以年月为先后、按照千字文编号为序来登录上册的。倒是较宫内分拣之法更为方便。
华滟赞叹之下,于三楼一处书架上找到了她寻找已久的一套《嘉显九域志》,顿时爱不释手,当时便寻了张窗边的空桌坐下来看了起来。
《嘉显九域志》是太宗嘉显九年成书的夏朝域志详考,全书举纲撮要、条理井然,书中记述州县沿革、及名山大川,文直事赅,简洁有法。
华滟一时看入了神。
等她意犹未尽地读完第一卷 时,才发觉外遭不知不觉中已经天黑,她是就着两名女使不知道何时点起了烛灯读完的。
久久伏案读书,华滟肩颈早就酸痛不已。她抬起头来,除了窗外对岸灯火及手边烛光的一方光辉,目及处竟一片昏暗,连两名女使也不知去了哪里。
华滟阖了书卷,按原样放好,正要回到桌边举起灯台去寻她的女使,忽然觉察眼角余光处有一点异样。
她不禁探头朝那异样的来源看了过去。
原来是晦暗风雨中一点摇晃的灯笼。因着一点萤火般的光亮,在这片晦暝天地间才格外瞩目。
华滟举目细看,只见那灯笼被一白衣士子挑着,他没有撑伞,而是就着细雨缓步前行。
蒙昧的夜幕下,那一袭白衣竟也格外亮眼,昏黄的灯光照耀着白衣,映出了国子监那方朱漆大门。
蓦然地,华滟心里渐渐浮现出一句诗: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那白衣公子行至门前,本欲叩门,他却觉察到什么似的,遽然回首,直直朝华滟看了过来。
隔得虽远,华滟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能看到那人一袭白衣上如有微光流淌,眼神清亮冷澈。
华滟对上他箭矢般的目光,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杀意飒然腾起——
带着风刀霜剑般的锐利,朝她射来。
第11章 来是空言去绝踪11
华滟呆了一呆,几乎是下意识地偏身一转,整个人连同手中的烛台全都隐在了窗扇后。她用手小心翼翼地拢着烛火,脸抵在雕花窗棂后,观察着这名颇为特别的白衣士子。
天际翻滚的乌云飘了过来,凌厉地滑过几道闪电,刹那间照亮了整片天空,紧跟着雷霆响了几声。华滟叫雷鸣声吓了一跳,手抖了抖,那微小如豆的烛光乍然灭了,只余青烟袅袅腾起。
她还来不及害怕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余光便瞥见对面国子监那方朱漆大门前的白衣士子收回了目光,循着门扇中开的一小条缝隙,吹灭了灯笼钻了进去。
不知怎的,她心里竟微微松了一口气。许是因为,方才那人的眼神太过慑人,这清白太平盛世中,她鲜少见到有身边萦绕着金戈之气的武士或者剑客。但那人,明明做文士打扮,给人的感觉却犹如三军压阵般咄咄逼人。
华滟一边思量着,一边翻着橱柜去寻火折子。
看他进了国子监,莫不是今朝来京赴考的士子?她有些漫不经心地想着,抖了抖手腕,“唰”一声白烟腾起,火折子的焰火蔓延到了烛芯上,微弱昏黄的灯光颤巍巍地燃起来了。
——只是这般敏锐,看样子并不像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寻常文人的瘦弱样子,应当是自边境几座州城来的。不知他学问如何,若是不差的话,引荐给皇兄,也算是为皇兄招揽贤才了。
华滟端着灯台,一步一步地扶着墙往下走。
才走了没几步,就见濯冰并凌雪焦急地冲了上来,看到她平安无事,连忙拍了拍胸口,才围在她身边,心有戚戚:“殿下容禀,奴等见殿下看书入迷,便想着去讨一壶清茶来,等殿下口渴了也有水能喝。未曾想到兰台令大人派人回来取一册书,实在催得太急,奴等被淇奥僮儿硬拉着去找书了……哪知天公不作美,忽然打起雷来了。”
女使一时情急,脱口而出“打雷”二字,说完便反应了过来,垂头窥觑着华滟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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