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疑之色,广德大长公主用力捏了捏儿媳的手,笑眯眯地,仍是那句话:“都听你的。”
尹氏挣扎了一番,终是垂下头来。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而几个宗女年岁尚幼,本就不知所措,这时有华滟出了主意,她们面面相觑一番,终是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好。”华滟轻声道。
她借着屋檐下那盏灯笼微弱的光芒站起身来,慢慢解下一匹马的缰绳,那马儿还凑上来蹭了蹭她的衣裳,轻轻打了个响鼻。
华滟抚摸着马颈光滑的皮毛,躬身躲在马身后,牵它出了马厩。哒哒的马蹄声完美地融入了这沉寂又聒噪的夜色中。
她的步伐越来越轻越来越快,仿佛回到了少时在青陵台与妹妹柔蕙相约打马球的时光,于是身体也跟着轻盈起来。
前面有士卒发现了她,惊恐地指着她大叫。
又有正在与太原官兵厮杀的鞑靼士兵朝她兴奋地跑过来,乌沉沉的盔甲撞击刀剑,琤然一声拖出长长的余韵。
华滟反手扔下匕首,身体轻盈地一如幼时,足尖一点就翻上了马背,连满袖而过带着火星的焚风都助她侧身上马。
缰绳收紧,马匹似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华滟在马背上尽可能地俯下身来,一手控缰,一手将飞驰瞬间夺来的长弓挂在腰上。
顷刻之间她的身影就冲出了驿站,冲上一旁的小道钻入了密林。
数骑人马追了上去。
驿站中,许子攸被手下推醒时,仍沉浸在醇酒美人的遗韵里,还浑然不知大劫已至。
第101章 更隔蓬山一万重11
驿站中, 许子攸被手下推醒时,仍沉浸在醇酒美人的遗韵里,还浑然不知大劫已至。
门窗霍然洞开, 冷冽的风裹挟着雨滴和泥土的腥味钻进他的鼻子里。
许子攸面色阴沉地从床上站起身来。
他问道:“怎么回事?”
一旁他的妻弟抖动着一身肥肉,掏出帕子不住地擦着头上的汗,语带恐惧地说:“守夜的人来报,说三更时分柴房冒烟气,他以为是伙食上人做完饭没熄好火,火星子冒到柴禾上引燃了, 于是叫了几个人去打水灭火, 谁知到了柴房一看,半屋子柴禾上全浇了桐油,风一吹, 火势就控制不住了——”
许子攸大喝一声:“说正经事!”一旁悄悄地出来, 仅围着一袭薄纱的美妾上前来为他穿衣,被他这一声大吼吓得一哆嗦。
曹乾的眼神不自觉地往那美妾胸前瞟了一下, 在一片大好春光处流连。
许子攸恼火地瞪了曹乾一眼。
曹乾连连呵腰,汗出如浆,脸上的肥肉抖动得更厉害了:“说、说火是鞑靼人放的。”
许子攸嗤笑:“鞑靼人?谁说的?莫不是在发梦!这地界哪来的鞑靼人?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他沉下脸,一把推开美妾, 丝毫不管那可怜的美人儿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撞在了桌角上。
另有识眼色的心腹下人迅速取来外袍皮甲为他穿挂, 又有侍从取来长剑, 待装整完毕后, 许子攸大步走出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火海。
他冷冷一笑:“人呢?叫他们都起来去担水。”即便面对的熊熊大火,他的语气可以说是十分冷静, 这也符合他一贯以来自持的身份。
有亲信才从外面视察情况回来,慌慌张张跑过来劝道:“使君,真有鞑靼人马队的足迹呀!鞑靼人打过来了!您须得早做打算啊!那些东西都扔下,趁这会儿鞑靼人还没进攻走还来得及!”
然而亲信这番良苦用心,不惜当众劝他丢下旁人自己跑掉,许子攸却只将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他阴沉着脸,连个白眼都没给昔日心腹亲信,只另着人吩咐了句:“去,看看皇帝的情况。”许子攸疑心颇重,他专门派人把皇帝挪到了他住所附近叫人看着,等闲不能靠近,这也是华滟等人为何只谋划让温少雍带着华昇离开的原因之一。当华滟做出这番决定时,等于从某种角度已经放弃了她兄长的性命。
众亲卫却是面面相觑,呆呆望着那愈发巨大的火舌舔舐着屋舍、土墙、草木,还有他们带来的粮草和装备。
“咚”一声巨响!只见柴房被火焰烧断了梁柱整座垮塌了下去,原本勤劳的驿站小吏辛苦砍下山背过来码得整整齐齐的柴垛成了这场大火最好的助燃剂。
火焰蔓延开来,如同一张血盆大口,狰狞地吞噬着它所处范围内的一切生灵。有不少先前站在柴房附近的人被突然倒塌的房屋压在了废墟之下,血潺潺流出,刹那间竟叫人分辨不清这究竟是映射了火光的雨水,还是驱动着人体活动的灵醴。
一时间,除了大火燃烧的哔剥声和屋基坍塌的轰隆声外,竟无一人发出声音。
雨脚如麻,泥泞的地上积着一滩一滩的水泊,倒映出许子攸有几分茫然的神色。
许子攸一怔,望见火焰朝马车辎重方向蔓延过去,慌急着下令:“愣着做甚!还不赶紧去救火!”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