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芙看了眼柜台的椅子后打包好的画稿,随意地应了一声。
冉宁听见动静,抬起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故意没按时寄出去?”
“我告诉他从这次开始要多收十个银币的颜料费。”
“他怎么说?”
“他让我滚。”
她面无表情重复这句话的样子有点可爱,冉宁忍俊不禁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温芙套上店里的围裙,面不改色地说,“等着他回来找我。”
“如果他不来呢?”
“他会来的,”温芙专心整理起放在书架上的旧书,“如果他想继续留在鸢尾公馆。”
·
温芙口中提到的鸢尾公馆坐落在闹中取静的花园大街上。这座古老而又华丽的公馆出自杜德有名的建筑师之手,本身就是一件难得的杰作。前一任杜德公爵贝克·艾尔吉诺买下这里之后,将它送给了自己的妻子安娜作为新婚礼物,后来他又将自己搜集到的许多珍贵藏品全都搬到了这里,使这儿成为了一座举世无双的珍宝馆。
现任公爵扎克罗·艾尔吉诺自小受到父亲的熏陶,也对艺术充满热情。但是与老公爵不同,他并不热衷于收集各种冷冰冰的艺术品。他生性开朗,喜欢热闹,热衷于和各种各样的人交朋友。因此他邀请了许多艺术家来到杜德,为他们的工作室投资。
因为这些艺术家的到来,这里成为了一所学术氛围浓厚的宫廷学校。城中各大旧臣新贵都纷纷将自己的子女送到这里,他们在此社交学习,为将来进入宫廷铺设人脉。
夏天的太阳照在窗旁的书桌前,屋子里女人朗读着诗歌如同在吟唱一支安睡曲,听得人昏昏欲睡。
泽尔文坐在窗边走神,他的目光越过楼下那扇爬满了花藤的铁门,落在了门外绿树成荫的小巷,随后他又一次看见了那个黑色长发的少女。
泽尔文之所以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她那滑稽的妆容实在很难不叫人印象深刻。他好几次设想她是出于什么理由才会化着这样拙劣的妆,但又实在想不出具体原因。
这大半个月来,他经常能够看见她从公馆后门经过,巷路旁的草坪上种着高大的梧桐,初夏树枝刚发新绿,还没形成遮天蔽日的绿荫,从高处透过树叶缝隙,能看到她今天穿了一条半旧的棕红色长裙,黑色的长发扎成一股辫子,被人拦在了公馆后门的巷子里。
紧接着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出现在她跟前,两人交谈了几句,那个男孩怒气冲冲地踢翻了脚边的垃圾桶。他们头顶的二楼窗户被推开,楼上的女人和他对骂起来,声音没有传到这里,不过依旧叫人好奇楼下发生了什么。
“咳!”
怀特夫人在他的书桌旁停下脚步,挡住了他看向窗外的视线。她用手里的笔在他书桌上轻轻点了一下:“泽尔文,不如你来读读上周交上来的那首诗。”
屋里的其他人转头朝他看了过来。泽尔文低头看了眼书页夹层里那首只得到“合格”评价的短诗,面不改色地将书页翻了过去:“我忘了把它放在哪儿了,夫人。”
女人看了眼他一字未动的课本,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听公爵说你的算术和马术都学得很好,如果你能在我的课上多用点心的话,我相信他会很高兴的。”
泽尔文没作声,倒是坐在他附近的男孩笑起来:“放过他吧夫人,只有我们这些长相平庸的小伙子才要努力学着用诗歌去寻找爱情。”
他的话引来一阵低笑,怀特夫人板起脸佯装冷漠地教训他:“你如果能学着少说几句,爱情可能早就已经找上你了,尤里卡先生。”
屋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就连泽尔文都忍不住牵动了一下唇角,这个短暂的插曲于是就这样被不痛不痒地揭了过去。等泽尔文坐下的时候,再一次看向窗外,公馆后门空无一人,那几个人影都已经消失在了巷子里。
好不容易挨到文学课结束,一群人簇拥着朝门口走去。突然,走在中间的少年回过头朝泽尔文问道:“哥哥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他身旁的几个人于是也停下了脚步,泽尔文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默不作声地垂下眼,显得有些冷漠。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倒是那个说话的男孩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那好吧,下回我们再一起。”
等那群人走出了房间,尤里卡假惺惺地叹了口气:“你知道自己输在哪儿吗?你连装模作样都不会。”
泽尔文没说话,不过他脸上的神情明显透露着不以为然。尤里卡完全理解他的高傲,他是公爵长子,在杜德他的确不必费心去讨好任何人。但前提是,他最好没有一个更讨人喜欢的弟弟。
两个人并肩离开屋子,负责接送他的马车就停在外面。除去蔷薇花园和鸢尾公馆,泽尔文很少外出,尤里卡一直觉得老公爵夫人对他的保护有些过度。
一头亚麻色卷发的年轻护卫站在马车旁,尤里卡认得他,加西亚家最受器重的小儿子——亚恒·加西亚,前段时间刚被老公爵夫人派到泽尔文身旁,成为他的贴身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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