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中一年到头少有热闹的时候,礼部便商议从民间请杂技班子,能入选的都是有绝技傍身的。
夜晚,禁中灯火通明,纷纷扬扬的雪色在清平台四周的湖面上落下,很快消踪匿迹,清平台正中,杂技班子正奋力表演,刀山火海,碎石,耍花枪,最终压轴的一场是打铁花。
打铁花的那个青年赤膊上阵,一身腱子肉,滚烫的铁水在夜色中红到发光,一直盯着看几乎会灼伤人的眼睛。
铿锵的声音渐渐地传入众人的耳中,四溅的火花如同寒夜的红星,炸出一片绚烂。
众人被这如梦似幻的场景所折服,久久不能平息。
场上寂静到只有落雪的沙沙声。
然而就在众人屏息着凝视那成百上千计的火色流星时,一抹火红的亮色却忽然朝着镇国公章琦扑去。
前后的官员们瞳孔微睁,几乎楞在原地,等到反应过来,便作鸟兽散。
章琦的官袍被那火红的铁星子点燃,透过衣服烫在他的肌肤之上,杀猪一般的叫声响彻清平台。
那打铁花的青年冷着一张脸,眼睛像是淬了毒,狠狠地盯着章琦,汗水顺着他的膀子往下滑落,他近乎有一种癫狂之状,他拿着打铁花的器具,一路朝着章琦疾行而来,留下雪地里仓皇的脚印。
章琦被吓得脸色苍白,他看着眼前的青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青年逼近,拎起他的衣领,冷笑着问道:“章大人往朝廷赈灾的粥中放了什么好东西,我可都知道了。”
章琦的舌头打了结,“本官……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度英没有手软,狠狠朝着章琦的脸来了一拳,“你世袭勋爵,享百姓供奉,官拜一品,但你却将可怜的百姓当做棋子,为了你那可笑的阴谋,便要牺牲这些普通人的性命。”
“蝼蚁尚且能溃堤,更何况你章琦,不过是个连蝼蚁也不如的蠹虫!”
度英拿着打铁花的铁器,一锤子就要下去,将章琦吓得直蹬腿,他神情惊惶,瞳孔微缩,丰厚的唇颤抖着,“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章琦缩着肥胖的身子,像一只土虾,这一刻,尊严与所有的一切都被抛诸脑后,他只想好好活着。
他等了许久,疼痛却并没有传来,殿前将军高凛一声怒喝,将度英制服,章琦睁开眼睛,才如同夏日的狗一般喘息出声。
萧北冥只是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得了知知提醒,他在燕京城门加派人手,盘查往来人员,又派隐雾出门查找,恰巧撞见了度英。
度英能做流民之首,自然也是有头脑的人,摸清楚章琦拿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做棋子,只为了在朝堂上搅弄风云,他脑海中的怒火便如原上草,再也不可熄灭。
借着打铁花的手艺进了杂技班,今日为了同上京流亡的兄弟们,哪怕是一命换一命,他也不亏。
章琦狼狈地站起身来,他的发冠已脱落,嘴角青紫,看着度英的眼神阴冷无比,然而他还没开口,却听度英大骂道:
“章琦逼迫外我在城外救济粥棚下药,毒害流民,以此引起暴乱,与逆王同流合污。且他当年中饱私囊,克扣军需,以至于龙骁军孤立无援,主将战败,兵士惨死,罪不可恕!这些年,他在城外屯田千顷,鱼肉佃户,桩桩件件,草民皆有证据。今日度英若有一字作假,情愿受死!只求陛下为我等黎元主持公道。”
度英跪在地上,脊背却挺直,严寒的冬日,他光着上身,眼中泣血,竟有沙场之上的孤勇之气。
他双手呈上一件以粗葛缝制的百家衣,上头写着章家种种罪状,最下面是百姓以指血按下的手印,触目惊心。
萧北冥命高凛呈上那物证,满目淋漓的血色手印,也有识字的读书人将佃户的名字写下,整件血衣,竟没有几处空的地方。
萧北冥不是不知道章家势大,可眼前这个光着上身的汉子眼眶中盈蕴着血色的泪,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他闭上双目,声音似寒冰冷冽,“度英公然袭击朝廷命官,罚二十大板。但度英面圣所呈罪状,国公去了诏狱,也该给个解释。”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章太后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见诏狱二字,她眼皮一跳,豁然起身,“国公自先帝时便为社稷鞠躬尽瘁,如今不知从哪出来一个刁民就敢随意攀诬,陛下未经三司会审,如何便让人下诏狱?”
萧北冥冷冷地看着她,只是吩咐高凛道:“押送国公入诏狱,查抄国公府。”
章太后浑身颤抖,她捏着手中的佛珠,指甲几乎嵌进肉中,一阵狂风吹来,细碎的雪花卷入水阁,她明明坐在主位上,却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冷。
她自幼在国公府长大,嫁给先帝,也是从国公府出嫁,父亲母亲恩爱,便只得了哥哥和她两个孩子,父亲战死后,母亲也抑郁而终,他们兄妹二人几乎扶持着长大。
兄长章琦像是一株参天大树,撑起整个章家,如今捷儿没了,兄长再入诏狱,她不知这日子过得有何滋味。
倘若上苍要惩罚她,也当先带走她性命,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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