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看羊的眼神就像看一首绝妙好辞。楚青崖见她这毫不掩饰的馋样,洗过手拿起瓷盘里的匕首,在羊肩上割了一条肉,递到她嘴边:
“你尝尝,本地官府宴请以大尾寒羊为佳,鲜肥不膻,我让他们挑了刚满周岁的黑公羊,先饿它一天,再以茴香大椒熬成卤水喂它喝两天,宰完用鸡子、牛乳和着麦粉调糊,全身裹上,头朝下在火坑里烤上半个时辰,再用架子穿了横着烤,只消洒上几粒盐,吃下去熨帖得很。”
江蓠咬住匕首上串的肉,牙齿一咬,脆皮卡滋作响,又香又烫的油差点从嘴巴里滴出来,羊肉细嫩弹牙,带着点儿咸,嚼之回味无穷,比宫里赐的温火膳不知好吃了多少倍,鲜得连舌头都要吞下去。
“喜欢吗?”
“嗯!”
楚青崖扬起嘴角,把羊颈上最嫩的肉都割给她,“留点肚子吃别的。”
她见一屋子侍卫都盯着楚青崖忙活,有点不好意思,心知他不会说场面话,于是便代劳了:“大伙儿都吃啊,别光坐着。当年先帝和靖北军同帐而食传为美谈,陈将军也常去营里与下属同乐,你们大人在这待了三年,耳濡目染这里的风俗,今日也请你们吃一回。诸位都是他身边最可信的人,这段时日辛苦了,本该吃些精致的菜,但这儿毕竟是边疆,比不得京城那么讲究。玄英,你领着兄弟们自便吧,茶饭管饱,菜不够就同我说。”
一发话,缁衣卫们都席地端坐,毕竟是和上峰一起用饭,都不敢多说,只齐声谢过。江蓠这边坐着杜蘅和三个混熟的侍卫,只有杜蘅不怵,热络地向她介绍北地的风土人情,还给她割羊腿肉,教她裹在春饼里蘸酱吃。
小少年能说会道,江蓠被他逗得直笑,楚青崖看不惯,“你何时与她这么熟了?”
“夫人说了,认我当干弟弟。”
江蓠摆出长姐的架势,往他碗里夹了一只烤地瓜,“多吃点,正是蹿个子的时候。”
杜蘅有了靠山,无畏地对楚青崖解释:“夫人曾经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跟我一般岁数,但是——”
楚青崖喝了口茶,冷笑:“她哪来的弟弟?江家三房病死的是个女儿,何曾有别的男丁。她哄你替她卖命才这样说,你傻乐个什么劲?”
杜蘅筷子没夹稳,地瓜“啪”地掉在碗里,睁圆眼睛:“夫人!”
江蓠面不改色,仍然笑得慈眉善目:“好弟弟,时隔多年,我记错了。”
又剜了楚青崖一眼,“你查得够清楚啊。”
楚青崖语重心长地教导杜蘅:“我早说她十句话只能听一句,当初她怎么在暗道里堵你的,都忘了不成?你过了年就十六了,我再教你一个道理,看起来越温良的人越要提防,尤其是女人,别傻乎乎把自己心窝子都掏出来,后悔都来不及。”
“就像大人一样吗?”杜蘅天真无邪地问。
楚青崖眉毛一竖,抽了根筷子就去打他手背,被江蓠一把拽住:“小孩子吃饭你训他做什么?把他噎死你就高兴了!”
“你看看都把他惯成什么样了,他以前敢对我这么说话?”他气急。
几个侍卫默默低头憋笑。
“他六岁就跟着你,十年还没造你的反,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替杜蘅抱不平,“要是我,三更半夜连财带马一起卷走,转投你的死对头去。”
敲门声打断了斗嘴,老板和伙计笑呵呵地端着食盒进来,打开都是些朴实无华的菜肴,譬如凉拌波棱菜、韭菜炒豆干、口蘑鸡片之类,胜在量大料足,每人一碗奶白的羊杂汤、一杯淋着蜂蜜和花生碎的乳酪,并一碟酸甜可口的腌萝卜。
江蓠喝着鲜美的羊汤,用余光打量老板,刚才为众人盛汤时他似乎多瞥了楚青崖一眼。他们出门没戴面具,打扮成商人的模样,这酒楼楚青崖多年前来过,许是老板觉得眼熟,又不敢认。
杜蘅暗中扯扯她的袖子,眼带笑意,像要揭穿什么秘密,被楚青崖逮个正着:“再乱扯,明儿砍了手扔锅里和鸡爪子一起卤。”
老板突然拍了下脑门,“哎呀”一声:“这位爷看着面熟,声音也耳熟,小的斗胆问问您是本地的吗?”
楚青崖三口吃完瓷杯里的蜂蜜乳酪,往地上一搁,用朔州话道:“你们家的羊杂汤和麦粥酱菜如今还管够吗?只要点一盘二十文的菜,这三样都尽管吃?”
老板瞬间神情大变:“您是……您不是那个……?管够,当然管够!这么多年您还记得小店,我这就去叫厨子多做几个菜,是送诸位爷的。”
他转身盖上食盒,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还在自言自语的嘀咕,江蓠想了好半天这是什么意思,只听杜蘅压低嗓音:
“大人每次来丰阳都带我来这家吃,他那时跟我一样岁数,也在蹿个子。”
她恍然大悟,老板原来是在想——
“死孩子,吃穷老子了。”
楚青崖仿若未闻,叫住老板,指着杜蘅道:“你记得他吗?”
老板摇摇头,“这就认不得了。”
“他就是九岁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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