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妹妹高高地抱起来,笑吟吟地回家去。所以对于前些日子在端王府里那一场态度轻浮的相见,周鸣玉一直觉得奇怪又荒唐。她对原之璘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所以如今,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感。对她而言,就只是一个知道的故人而已。前几日原之璘坠马,她只知道他伤到脖子,伤情严重,但因一直未有车马回京的预备,再兼之太医院一直井然有序,旁人照样狩猎玩乐,周鸣玉便以为他的伤情尚可控制,兴许之后会有好转。谁料他居然死得如此突然。周鸣玉不信祝含之日日在外面,会半分都不知道其中内情,便问道:“有关世子之事,祝当家可听说什么吗?”祝含之正打着帘子,看外面车马启程,闻言回头放下手,问:“你想打听什么?”周鸣玉问道:“我原本以为世子的伤,应当不至于如此的,是否太过突然了?”祝含之指了指自己修长的颈子,轻飘飘地道:“坠马摔伤,本就可重可轻,伤在这里,更是可大可小。你觉得原之琼算计她兄长的时候,考虑过这些吗?”这一对兄妹小的时候,算不上是一等一的亲密,但也绝对是关系很好的。周鸣玉当初得知原之琼故意算计原之璘的时候,心里是有些惊讶的。端王仅有原之璘一子。如今端王尚在,是原之琼的倚靠,来日端王不在了,世子袭爵,那原之璘便是原之琼的倚靠。无论原之琼是与谁家结亲,都需要背靠这个王位,作以有力的支撑。而原之璘应有尽有,也不至于撇下自己这个妹妹不管。她若是聪明些,便不该这样算计原之璘。何况有端王在,也不会允许她下这样的手。周鸣玉又想起那日祝含之说,这套马鞍,兴许原本是原之琼打算给自己用的。她脑子里线索几转,忽而道:“原之琼不是因为要算计和杨籍的婚事,才把马鞍换给原之璘的。她是因为知道杨简杀了戴峰,为了防止后患所以……可为什么是原之璘?”祝含之见她这么快反应过来,笑了笑,侧身去匣子里翻了翻,摸出一封信件来递给周鸣玉。“这信才给太子殿下看过,我没烧,留给你看一眼,可别说我没帮着你。”周鸣玉知道祝含之借助各地商铺收集消息的事,此刻点点头接过,展开来看,才发现这是一封有关戴峰的详细密报。戴峰的妻子有两位兄长,大哥攀着戴峰的关系,如今在一座铜矿做事,算是成了个说得上话的小头目;二哥虽不在矿上,却长年在晋州,他的女儿,如今是原之璘的外室。周鸣玉皱起了眉,推测道:“所以,端王府是借着原之璘这边的线,从矿山那边私自敛财?”而杨简既然敢杀戴峰,必然是已经有了戴峰贪污的具体证据,甚至于,他已经查到了戴峰与端王府的生意往来。所以原之琼才要一边将她这样的目击者封口,一边去处理此事的后续。祝含之又取出一个信封给她,这一次纸张的厚度,明显要比前一封厚了不少。周鸣玉打开来看,林林总总,全是原之璘这些年在封地里做的荒唐事。他尚未娶正妻,但已有了不少姬妾,府中养着一堆,外面还养着一堆,更莫要提秦楼楚馆里的那些。甚至于,他还为此强抢过民女,打死了人家的父兄,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他这个年纪还不曾成婚,便是因为如此。当地的高门不肯将女儿嫁他,上京的世家稍一调查,也是不肯。周鸣玉看得眉尖紧蹙。所以那日在端王府,原之璘让她感觉不适的那种感觉,并不是她多想了。他就是老病犯了,见到个女子便拔不动腿。周鸣玉将信收好,完完整整地还给祝含之。祝含之直接取了个干净的大口茶杯,将这两封信点燃了,扔了进去。周鸣玉看着跳动的火焰,一点点把那些荒谬的字眼烧成灰烬。这件事的因果终于有了解释:“他们已经做好了取舍,若是今上问罪,就拿原之璘来顶罪。总之原之璘一死,所有事都可以死无对证。”可她仍然觉得荒谬:“可是他们完全不必做到这一步。此事说白了不过只是贪财,这样的事历朝历代屡禁不止,端王只要向今上摆对态度,完全不必要原之璘的性命。更何况,端王只有这一个儿子可以袭爵,便是从此处想,也轮不着原之璘去送命。”她问祝含之道:“这其中还有隐情?”祝含之眼见着火苗消失,轻轻晃了晃,看见里头已是一片黑灰,便将茶水倒进去涮了涮,直接泼了出去。她有些嫌弃烟火味,将帘子掀了起来透气:“你觉得这些消息,我派几个伙计出去,几天能查得到?”她上身倾向周鸣玉,轻声道:“这些是讨巧,跟在别人后头捡了漏。你能看见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无所谓叫人看到的东西,不是全貌。”祝含之目光颇深:“不过没有傻子在前面冲锋陷阵,咱们也听不到这些消息,是不是?”--而冲锋陷阵的傻子本人,此刻正躺在床上,一口一口地呕血。几个人围在他身边,有的剪衣服,有的拿着纱布紧按止血,有的连忙去拿药往他嘴里塞。茂武哭得稀里哗啦,拿着棉布擦他口中呕出的血:“茂文坚持住啊!没事了!主子和大夫都来了!没事了啊!撑住!”杨简站在一边,看着成了血人的部下,脸色分外阴沉。周鸣玉回到上京之后,换了马车,仍是回到云裳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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