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眸光,袖口的手攥紧了,下意识想要缩回大氅中,却忘记此时他并未穿着。“我救了你,你却不谢我,只防备的瞧着我,西京的贵女都像你这般,不知感恩?”一说话,果然是男子的声音,低沉有磁性。男子转过头来,赫然脸上是一张玄铁假面,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因背着光的缘故,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眸幽深黝黑,似有重重漩涡在其中。好一个气势惊人,浑身杀伐之气缠身的男子。温婵被吓了一跳,她乃国公之女,从小到大身居高位的人看得实在太多了,不说别人,她的夫君便是郡王,公公更是天下之主,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哪怕面见皇帝,她也没有这种感觉过,心像是打了个突。垂下头,温婵作势福了福身:“多谢这位恩公,小女子无以为报,家中还算略有薄财,若恩公能送小女子归家,小女子家中定奉上金银报偿。”男人轻嗤一声,好似收敛了身上那股太过摄人的气势,他看到对面的姑娘明显放松下来。灼灼目光从她毛茸茸的发顶到苍白脸蛋,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双手还紧紧地捏着裙子,捏的骨头都突出了。“哦,你是谁家的女儿,能给多少银钱?”温婵眼睛一亮:“小……小女子是承议郎吕明允吕家庶女,今日本想去法华寺还愿的,没想到流民冲入城内,我家里人若寻不到我,定然十分焦急。”“如今外头流民食不果腹,饿殍遍地,这西京的小姐倒是有趣,此时还要去还愿……”男人的意味已然清晰明白,这是在嘲讽她不知民间疾苦呢。温婵心中委屈,她是要去城外法华寺再建一座慈善堂,好安置流民,再跟方丈商议,能不能选出一些青壮,联合勋贵世家给他们一些活儿干。可她不能暴露身份,这男子身份不明,谁知是不是跟叛军有牵连,她豫郡王王妃的身份,温国公嫡次女的身份,可太有利用价值了。“小女子无知,不太懂外头的事,劳烦恩公送我回去,家中必有重谢。”奇怪的是,这男人却并未问她能出多少钱,反而问:“六品承议郎的庶女,你家会看中你?”温婵总觉得这男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怪异,还带着面具,不知身份面容,咬牙回答:“小女子虽是庶出,却自小在嫡母膝下长大,嫡母无亲女,将小女子视为亲生,虽吕家只是六品小官,可母亲的妹妹,乃是温国公之妾,家中可像国公府借些银钱,偿给恩公,只求恩公送我回去,或是……”她看了他一眼:“或是让小女子自行家去,恩公留下姓名,也好让家中老仆送来银钱。”男子久久没有说话,温婵心中忐忑,想着各种应对的策略,却听到沉默良久的他,忽然轻叹一声:“并非我不想送你回去,现在外面很乱,出不去。”很乱?是什么意思?能有多乱,难道她堂堂豫郡王王妃,还不能安然回府?男子打开门,便见几只羽箭从外面射进来,好在有门板挡着,他只是开了一条小缝,箭都扎在门上。温婵愕然。“不是我不送你走,现在西京城内到处是流民,巡防营在杀人,抓人,若是误伤,姑娘的命珍贵,可在下的命也是命,为了银子人若是死了,得不偿失。”男子说话淡淡,坐在房内的太师椅上,他带着面具,也看不到他的面色,温婵为难的垂下头。期期艾艾走到窗边,透过窗户听,外头很乱,喊打喊杀的,显然是乱套了。温婵心如刀绞,也不知茯苓如何了,还有旭儿现在是在皇宫还是接到王府了?不管是在宫里还是王府里,都有护卫,就怕在回来的途中遇到那些流民,可怎生是好。她实在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出去,去找茯苓和旭儿,得知他们的下落,他们现在在哪,安不安全?“恩公,我昏过去时,您可见到马车里还有一位姑娘,约跟我同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秋香色的衣裳。”男人摇头否认。温婵眼中一涩,一滴泪眼便流了下来,茯苓怎么样了,万一落入那些流民手中可怎么办,茯苓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若是因为跟她去法华寺遭了难,她这辈子都没法补偿,茯苓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落到那些凶神恶煞的流民手里,岂能落得好。还有旭儿,她的旭儿,还那么小呢。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流出,她拼命忍着,不想让这个救了自己却神神秘秘不知身份的陌生男人看见。可男人耳聪目明,那些被她隐藏起来,细弱的抽泣声,全数被他听入耳中。温婵本是蜷缩在床榻处,躲在床头的棱那里,捂住嘴巴,很小声的哭泣。忽的面前一片阴影,遮挡住光,温婵茫然抬头,只看到面具男子站在自己面前,高大的身子简直像一片小山,压迫感十足。温婵的呼吸声都轻了许多。“恩……恩公?”温婵怕极了,下意识往后缩。男子指着房间最东头的一个小桌子:“你的首饰和外衫都在那,你去点一点。”其实就是让她穿好衣裳戴好首饰。然后他就退开好几步,几乎是坐到门口的木凳子上,转过身不去看她。温婵松了一口气,她去法华寺本就没盛装出行,但头上的首饰,除却那朵通草牡丹花,玉梳、水晶簪、珍珠步摇、璎珞禁步,随便一件都够普通商户一家子吃用一年了。的确摆放的整整齐齐,一件没丢。温婵心中却并不能放松,这些贵重首饰都瞧不上,若不是图财,便是图别的,更叫她心里发愁。温婵打定主意要好好伪装成吕姑娘,绝不能透露自己王妃和国公女的身份。她偷偷转过头,看了一眼对着门端坐的男子,虽然气势迫人,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可是此刻行事倒也算是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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