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窈一直在笑,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配着她清凌凌的眼睛,让躲在暗处的人看个正着。褚三郎注视她钻进马车,目光久久没有移开。原来,这个时候的陛下才是真正地在笑。而他也是因此,第一次关注起了在青州城就惊艳过的少女。褚三郎不知道青州城的所谓郎将与郎将夫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却能看出那种全心全意的信任。无关于身份地位,只是因为那个人。陛下是那个她喜欢的人。褚三郎微微放松,似乎他觉得有一个人在喜欢着褚家亏欠过的那个人,他心中的愧疚就能少一分。坐在车里面,余窈讲起了自己去外祖家发生的事情。她第一次提起对大舅舅一家的嫌弃,语气不无抱怨,“以前父亲母亲都在世的时候,往京城送了不少礼,大舅舅他们怎么会连一千两都拿不出来呢。大舅母还要我去住只有两间的药舍,母亲住过的院子现在也被大表兄占了。”“可这样了他们也不心虚,要拿走我的银子不说,还一句话就把我叫到林家,骂我一顿。”“讨厌他们,若不是外祖父外祖母还在世,我就不和他们来往了。”“大舅母话里话外老是炫耀她那个岳家,御史的职责不是在朝堂上吗?用来耍威风,真不要脸。”余窈从来没有对人显露过的阴暗心思一句句说了出来,她不是一点脾气没有的圣人,当意识到她和萧焱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她讲话变得无所顾忌,也多起来。萧焱的眼皮微微耷拉,一边玩着她的手指头,一边笑眯眯地听她在嘀嘀咕咕。像是夏日宫里的蝉,很吵可那是他唯一能听到而又不是在嫌恶他的声音。“你那大舅母总提的御史姓华吧?你说的不错,那是个不要脸面的东西。”他不止在听,还时不时地附和余窈一句。每到这个时候,余窈就很开心,重重地点头,“原来郎君也知道。”她只觉得这是她与郎君之间的小秘密,郎君只要听着或者和她一起抱怨,她就很满足。“因为,御史台的人都不是好东西。”萧焱想到了那晚和小可怜走在一起去拿衣服的青年,眸光微沉,“常平对此可是深有体会,下一次你可以和他多说说这些。”他是故意的,带着深沉的恶意。奈何余窈根本不明白,她还以为常平或者常平家里受到御史的弹劾,摇摇头叹息。
“御史台的人运气都不好,上一个御史大夫全族都没了,姓华的东西若是继续猖狂,定也没有好下场。”萧焱和她同仇敌忾,目光瞥到马车里放着的樱桃,又来了精神,让余窈喂他。余窈一想到昨日脸就开始热,不过郎君想吃,她还是乖巧地一个个去掉核,放到郎君的嘴边。萧焱吃的很满意,又照例问她今日学会了多少。“安神香的作用不大,我决定融一些药草进去试试。”余窈回答的头头是道,很有干劲。“嗯,很好。”萧焱面无表情地想着,是时候找太医院的人发难了。不过,为了奖励她,他得先把她的小心愿满足了。次日,有人在朝中弹劾御史台的一名御史玩忽职守,明知故犯,不仅与人狼狈为奸还放任家人收揽钱财外放高贷。御史姓华,官职不算太高但也不低。当日下午,天子就派了武卫军去华家搜查,新上任的左尉褚三郎恰好是天子的表兄。华家心心念念想要和褚家人见上一面攀关系,终究还是见到了。只是很有戏剧性,这是最后一面。不知是恐惧还是畏罪,华御史人当场死在了褚三郎的面前,鲜艳的血迹溅在了褚三郎的衣袍上。华御史的死也没能终结华家一路堕入地狱的命运,身为此次搜查华家的领头人,褚三郎将剩下的华家人包括女眷全都下了牢狱。不少人认为这是武卫军在因为前阵子华御史弹劾的事报复,可也有更多人将注意力放在了新任的武卫军左尉身上。青州褚家的嫡子,名声在外的世家郎君居然与残害人命的武卫军成了一丘之貉。加上褚家本就是陛下的母族,正儿八经的外戚,还有尚未决定的皇后之位与褚家也有那么一点关系,一时间,朝堂内外讨论纷纷。褚氏一族也不是没有人在京中为官,褚三郎进京拜访过的世交也很多,这些人都以长辈的身份痛心疾首地劝导褚三郎不要做鹰犬走狗。然后,褚心月和褚心双连同一起从青州进京的老仆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三哥,你怎么能将人逼死呢?父亲知道了肯定会责怪你,京城的世家又会怎么看待我们。”褚心双听说之后整个人又气又恼,她才不要被人说是鹰犬走狗的妹妹,以后说亲都不顺了。“心双!那人是自己撞死的,和三哥没有关系。”褚心月看到兄长的脸色不好,让幼妹不准再说这样的话。褚心双被她哑着喉咙呵斥过后,撅着嘴唇不再吭声,只不服气的表情还是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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