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顿了顿,摸了摸许慎珣的头,一如既往地回答他:“和家人比起来,那些也没那么重要。” 冬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寒风刮到人脸上已经有了刀割般的痛感。一连几天,天气都是阴沉沉的,白天也像傍晚一样,但预报的雪却一直没有下下来。许慎珣背着包往家走,十九岁的他身形挺拔,青春期显得过于精致的五官也完全长开,从鼻梁到下颚的弧线锋利,不笑时便显出一种不近人情的清俊。他在破旧的楼房群中穿梭,这里鱼龙混杂,在门口聚在一起洗衣服的几个中年女人看到他,将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聊几句后看他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惋惜。这些许慎珣统统不管,径直走到家门前插入钥匙,他握住门把手然后又松开,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才推开门。不大的屋子一眼就可以望到底。屋子里的陈设不多但都摆放的井井有条,他牵挂了一天的人坐在沙发上拿着张报纸正在看,看到许慎珣进来,他脸上有些惊讶:“今天怎么这么早?”许慎珣将门关上,把包放到餐桌前的椅子上:“今天下午跟餐馆请假了,有个实习面试。”他走到狭窄的厨房将热水烧上,从包里掏出买的豆芽泡在水里,才走到周清旁边问:“今天感觉怎么样?”周清的眼睛跟着他转,他回答道:“感觉比昨天好了很多,今天我就没有再吃止痛药。”许慎珣牵着他的手渐渐用力,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那段空荡荡的裤管。周清适时打断他的动作:“面试结果怎么样?”“过了。”许慎珣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欣喜:“但是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去。”周清问:“是你之前说的那家头部券商的实习吗?”“嗯。”许慎珣应了下:“因为写在简历上很漂亮,所以竞争很激烈。但是也是因为这个,可能是觉得不缺人做,所以这份暑假实习没有钱,只有餐补和交通补贴。”“所以我打算……”“你要去。”周清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那样打断他,他面色严肃:“我之前了解了一些,你们这行没有好看的实习履历毕业很难直接找工作的,眼光要放长一些,不要只想眼前这点蝇头小利。”“餐馆那边的打工做到暑假也不要做了。”他当机立断道:“我们还有一点存款,我再找一找,总应该有我现在这样也能干的活——”他的话被手上传来的痛意打断了。“别说了。”许慎珣低着头,他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堪称狼狈的神情:“停下,周清。”于是周清真的停了下来。许慎珣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医生说最好现在就开始配合假肢做康复训练,我的工作可以以后再换,但是对你来说最好的康复期就这么长,我必须想办法搞点钱来。前几天有人找我说有个拍戏的机会,今天下午他又联系了我,报酬很高,我打算暑假去那边。”周清皱起眉:“但是对方不是要求你从下个月就开始常驻为期一年吗?你的课业怎么办?”他反握住许慎珣的手:“只是为了钱的话我觉得不值得。好不容易才考上最好的大学最好的专业,要怎么走我不懂,但是你在学校里肯定能看到的更多,跟着你那些学姐学长的步调走,该做什么的时候就要去做什么。”周清低声说:“而且‘最佳康复期’也没有什么意义,反正断了的腿也不可能再接上了。”他说这话时语气很轻,在许慎珣看过来时面色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周清朝他伸出手,脸上带了些笑意:“实习有录取通知什么的吗?给哥哥看一下。”许慎珣没有丝毫要动弹的意思。周清等了半天,才听到许慎珣说:“‘眼光放长一点’……又是这种话。周清,我等不了了,太慢了,我总是总是在听你说这些,然后发现一年过去又一年,我还是那个拖累你的废物。”他的眼睫上挂起一颗要掉不掉的泪珠,直愣愣地看着周清问:“哥,我怎么长大得这么慢啊。”周清回答不出来。他们在沉默中吃完了晚饭。许慎珣问完那句话后就不再说什么,他最近明显寡言了很多。吃完饭许慎珣把周清的药倒出来配好放在他面前,周清配着水咽下去,在许慎珣拿报纸加固门窗的缝隙时,他才开口道:“去实习吧,许慎珣。”被叫的人手上不停,像是没听见那样。周清耐心地说:“已经到了这一步,再等三年也没有什么。”“你可以继续同时找别的兼职,如果你心里实在难受的话。”周清朝他伸出手:“虽然说路有很多条,但是肉眼可见按部就班读完大学实习工作这条是最稳当的。”许慎珣走过去,将他抱起来放在轮椅上。周清拉着他弯下腰:“我一直在期待出现在你的毕业典礼上,跟你说,不要笑,你去年刚刚进入大学的时候,我就买好了毕业时穿的西装。我一直在想,那天爸妈都会看到的,所以他们的两个儿子都要打扮的风风光光的才行。”“就当是为了我。”周清在他背上拍了拍:“不要白白错过机会,我没事的,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许慎珣顺着他的力道将头埋在他的肩上,他深吸一口气,周清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涌入胸腔。他感到一股陌生的酸涩在胸口膨胀起来。半夜的时候许慎珣听到外面细微的响声,他睁开眼,没有一点从睡梦中刚刚醒来的惺忪。周清从医院回来后就以“有时候半夜会腿痛,不想吵到你让你第二天头疼”为由,温和而坚定地要求跟许慎珣分房睡,于是许慎珣整理出来了原来放杂物的房间,在里面塞了一张折叠床,自己一个人住了进去。但是事实上从那天起他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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