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过去,一眼扫出试卷上的几个错误答案。
她抿唇,托高考两次的福,这些题目仿佛刻在了她脑海中,只看开头脑子里就能清晰梳理出正确解法。
不过她并没有忙着改试卷,反而翻了好一会儿台历。
一九九零,九月二十七日。
上辈子父母决定她归属权的那天。
秦晴曾经有无数次想起这天,无数次后悔这天做下的决定,没想到她醒来竟然回到了这天。
“晴晴!在家吗?”
有力又轻快的拍门声,说话的声音也脆生生的。
秦晴循着记忆开门,门外是夏桃那张灿如朝花的脸。
十六岁的夏桃,胸前垂着两条又黑又亮的麻花辫,眼睛圆圆的,说话的时候,嘴角两个梨涡若隐若现:“晴晴,你竟然才起!我刚叫你去买冰棍,你都没回我!你看看你脸上凉席印”
她说着伸手去捏秦晴的脸,秦晴下意识躲了一下。夏桃想到什么,叹口气,把手里捧着的一盒五彩斑斓小冰棍打开,捏起一个粉色的塞秦晴手里,“你是不是睡懵了?这个粉色的据说是草莓味儿的,你尝尝甜不甜。”
一盒子冰棍都是小小的蘑菇造型,秦晴拿起来咬了一口,确实是草莓糖水味儿。
本该很甜的,她尝在嘴里只觉得发苦。
“好吃吗?”夏桃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见秦晴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也意识到秦晴不对劲了。
也是,摊上那样的父母,任谁都会不对劲。
但想到刚才在楼底下瞧见的人,夏桃咬着冰块,嘴里含糊不清:“我刚看见秦叔叔和林阿姨了,他们等会儿就会上来晴,闹脾气是没用的,你现在赶紧想想以后跟谁一块儿过林阿姨跟的那个男人可是个外国佬,听说外国佬胸口都长毛,可吓人了;秦叔叔找的女人倒是看着温温柔柔的,不过我奶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她小心翼翼地觑了眼秦晴的脸色,安慰:“不过也不一定,总归是你的父母,他们不会对你不好的。”
看着昔日好友不停安慰自己的样子,秦晴若真是十几岁,或许会因为被人戳中心事而伤心。
经历过上辈子的风雨,秦晴太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了。
夏桃是好心,只是说话过于直白。
一小个冰棍吃完,秦晴真心实意地笑笑:“好,我会好好考虑的,也帮我跟夏奶奶道声谢。”
筒子楼里没什么秘密,楼上楼下一丁点风声,一准传的到处都是。
何况这年头离婚是件新鲜事,秦覆和林芝一拍两散的事,实在罕见,背地里偷着议论的不少。
夏奶奶作为看着秦晴长大的长辈,可怜这个一向乖巧的女娃,真心实意为秦晴的归属问题捏把汗。
夏桃听了奶奶的话,心里直打鼓,硬着头皮过来说这番话,却也怕秦晴生气。
眼下见秦晴听见去了,脸上并无半点异色,心里又觉得酸溜溜的不舒服。
秦晴曾经是他们整个家属院里最幸福的小孩。
秦叔叔没在棉纺厂上班,而是选择下海经商。
别人的父母守着几百块过日子,因为下岗浪潮而担惊害怕的时候,秦叔叔已经是个万元户了。
秦晴虽然也住在筒子楼里,但吃的、用的,不知道比别人精致多少。
夏桃总觉得秦晴高高的马尾上扎着的粉色小花,都比别人鲜亮。
以前的秦晴像是长在枝头的一朵娇花,有点高不可攀。但这朵娇花现在一下子掉到了泥里。
夏桃见了只觉得难受又心酸,她不想惹秦晴难过,故意吐吐舌头,假装俏皮道:“我先回去了,不耽误你和叔叔阿姨说正事,反正、反正你要是要帮忙,吼一嗓子,我立马冲过来。”
她没说的是,就算她不来她奶奶也要来的。
秦晴神情微暖,“好,等我忙完,我们一起写试卷。”
夏桃一听试卷就头大,逃也似的回了家。
好友一走,秦晴的脸色便冷了下来,她对着不知道在楼梯口站了多久的父母,淡声道:“有什么事进屋说,别站在门口让人家看笑话。”
正值中午,楼道里的人进进出出。伴随着“滋啦啦”的炒菜声,香气瞬间溢满整条走廊。大概是他们一家齐齐站在门口的情形太过罕见,再加上楼里传着的八卦,确实有好事者,时不时偷眼看过来。
攒了满肚子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林芝,被这一句噎了一下。
她和前夫对视一眼,两人亦步亦趋跟着女儿进屋。
“晴,你吃啊,之前不是说想吃这个?都快化了,也没见你动一下。”
林芝推了推秦晴的胳膊,秀美的脸上带着殷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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