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里,有她的倒影。小小的,像颗繁星。
他的心脏跳得让他恐慌,恐慌的不仅是快要按捺不住那只海怪的头颅,更恐慌的是,他这次是彻底清醒着的。
傅云娇还在裹住他的头发,用浴巾吸水。
蒋勋猛地往后退了下,背贴在浴缸另一边,衬衫领口湿漉漉的。
傅云娇手滞在那,不上不下,也不知蒋勋到底怎么了。
他单腿拱起,低头喘气,气管嘶哑得像灌了风的炉灶。
“您还好吧?”傅云娇试探着问。
蒋勋耳边嗡响不断,下颌绷得酸涩,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
莫名咬牙蹦出句,“你这人,真是烦死了!”
而后,哗啦摘下浴巾蒙在傅云娇头上,
一鼓作气地撑起身子从浴缸跨出,坐回轮椅,没等傅云娇反应过来,
就仓皇离了浴室留下一地水渍。
第15章 小年
那天后来,蒋勋又恢复成躲在洞穴过冬的熊那样,躲在他自己的房间不出来。
傅云娇送晚饭上去,拖着餐盘敲门,门倒是很快就开了一截缝。
“什么事。” 蒋勋露了一小半脸。
傅云娇抬抬胳膊说,“晚饭好了。”
“哦。”他侧着身子,两手伸出来,倏地接过餐食,胳膊又疾风一般缩回去。
傅云娇还未将当心鱼刺四个字说出口,那门就像有自动感应式地,啪地合上,隔开他和她的对视。
动作之快,让傅云娇晃了神。
“这又是怎么了。”傅云娇念叨一句,等在门前,见他也没再开门的意愿,耸耸肩下楼。
怎么了呢?
那个当事人也说不上来究竟怎么了。
欲念此消彼长,像山林蒸腾出的云和雾,让身在其中的人看不清眼前事。
第一次是烧昏了头,那第二次呢,第二次他怎么解释。
蒋勋狼狈逃回房,见水珠一滴滴打在地毯上,情绪乱了分寸。
蒋勋十四岁起被蒋振庭送去了英国,在他们那个圈子,情欲是最容易被满足的事。
人人都会畅想过奢华的生活,殊不知,奢华背后布满诱惑和颓靡。
蒋勋见过太多次,身边人被欲望操控,拖进泥潭,再爬不出来。
所以他本能地排斥一切有可能让他成瘾的东西,例如烟,酒,药品,游戏和赌博。
当然,还有泛滥的性。
也并不是他的灵魂有多高尚,多不屑与世俗为伍。
只是他厌恶,厌恶被欲望剥夺理智,像个动物一样繁衍。
欲应以爱为底色,这是蒋勋的原则。
年少时,蒋勋真心实意喜欢过一个女生。
可惜懵懂的感情还未表露心迹,他就被迫与她分别,断了联系。
后来,成年之际,蒋振庭又为他挑选了一位门当户对的未婚妻。
女生姓姚,他们一同吃过两次饭。她是个娴静的人,一颦一笑弧度都小。
蒋勋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再后来,他出了事,躺在医院命捡回来一条。
生的念头都已像残灯末庙,更何谈对情爱起念想。
蒋勋捧起一泼泼冷水,仰面浇下去,强行冲淡鼻息里傅云娇的味道。
待那只海怪重新隐匿,他待在房内一天一夜,辗转反复,终想清楚一件事:
他对傅云娇根本不可能是什么生理性喜欢,他就是太久,太久,没接触过异性而已。
对,仅此而已!
腊月二十三,小年,物业运来一车新鲜蔬菜和肉类面粉。
傅云娇分了三趟搬回屋内,清点好食材数量,想不如今天趁过节做顿饺子好了。
面和馅都得自己和,傅云娇系好围裙,把头发扎紧在脑后,开始忙活起来。
蒋勋下楼时,傅云娇正在剁肉。
她两把菜刀握在手里,力道十足,砍在案板上,砰砰作响。
没一会一盆牛肉沫码满,傅云娇撒了几勺盐,搅拌均匀,又分别加入料酒,白糖,生抽提鲜。
蒋勋本来是打算随便下楼转一圈,反正他也已经理清了那件事的源头,越是回避越像显得他做贼心虚似的。
他去了客厅,拿起本茶几上的书,翻开几页。
字没读进去一行,注意力都被傅云娇乒乓砍切的声响吸引了过去。
“妈妈,我们干嘛要准备两盆不一样的馅呀。”
“因为有人不喜欢吃胡萝卜呀,所以除了三鲜饺子,我们还得再包一份芹菜牛肉的。”
蒋勋心定了定,捻指翻开下一页。
“哦,那我们要不要再多做一点,带给聂桉叔叔吃?我有点想他了。”
“小也,这些饺子咱们不能自己带走。你想他的话,妈妈下午给他打个电话好吗。你问问叔叔想不想要什么新年礼物,或者咱们去超市里买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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