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随着康荣步入小楼,踩上咯吱作响的木阶,穿过幽暗寂静的走道。然后康荣引着他在一处挂有暗色门帘的屋子前停下。他既期待又不安地望着沈雁,低声道:“小友,就拜托你了。”沈雁点了点头,并不言语,作势要进去。康荣有些犹豫,他挣扎了一下,还是道:“康时他……看起来很不好,小友你切莫见怪……”他的神色里带了浓得化不开的悲凉,明明才四十来岁,已是皱纹深深,尽显老态。即使康时身染重疾,缠绵病榻,康荣仍然顾念着他在旁人眼里的形象,生怕他叫人轻视了去。这大约就是身为人父的心境吧。如此陌生的情绪。沈雁微觉怅然,轻轻道了声好,推门而入。他甫一进门,就遇着倾泻而入的光线,颇为刺目,待到视线适应了之后,沈雁才看清了屋内的情形。许是为了候着他来,屋里的帘子扯开了,纸窗也大开着,尘埃在轰然涌入的日光中飞舞打转,照亮了屋内简简单单的陈设,一床一桌一柜,再有几个小凳,别无他物。一个背影清瘦的女子坐在床铺边,轻攥着床上之人的手,一动不动。直到听见沈雁进来的响动,她才轻颤了一下,回眸看过来。极平凡的一张面孔,毫不出挑,看起来甚至略显呆傻,唯有眸如点漆,凝着挥之不去的哀愁。按照古陀族人的眼光来看,这大概算是一等一的美人了吧,沈雁心中暗道。康荣站在他的身后,朝那女子道:“安琴,这位就是……”讲到一半卡了壳,康荣才发觉,他连沈雁的名字都没问过。“在下任阶。”沈雁适时接上了话。被唤作安琴的女子眨了眨眼睛,似乎并未清醒过来,仍是怔怔的。她回过了头,继续痴痴地凝视着榻上之人,对于周遭的动静,全不在意。康荣叹了口气道:“任阶小友,这是我的儿媳,安琴。自从康时病重之后,她便是这副模样了……”两人的感情想来十分深厚,所以才会有此苦苦痴守的举动吧。“无妨。”沈雁道。他缓步上前,走到了安琴身旁,终于看清了康时的模样。康时形容枯槁,看得出来原本是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这会儿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此刻他过分消瘦的身体正控制不住地轻颤着,好在安琴紧紧攥着他的手,才令他稍稍镇定了一些。但康时的额头仍是不断渗出炙热的汗水,且面有黑气,甚是可怖。他像是存了一分意识,模糊中察觉了沈雁的到来,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口中亦想出声,同沈雁打个招呼,可实在无力,最终化作了轻轻的抽搐。沈雁见到他眉目间那股隐隐流动的黑气时,便明白了康时的病根所在。这根本不是什么重疾,而是魔气入体。凡俗位面的任何丹药,都不可能化解魔气,所以古陀寨无论向外界换得多少丹药,都无法对康时的病症起效。没想到,那些从玄灵位面偷跑下来的魔物,竟然已经开始作祟了。一旁的康荣小心翼翼地盯着沈雁的反应,生怕他面露难色。康荣也曾请过许多名医来看,可他们在见到康时之后,无一不是犹豫后退,声称无能为力。而沈雁是第一个在没见到康时本人的时候,就推断出了他所服丹药数量的人。康荣对他抱有莫大的期望。他几乎有种直觉,若是沈雁也对康时之病束手无策,那么纵使天下之大,也再无人能医好他了。沈雁敛好了叹息之色,对康荣道:“康时在染病之前,是不是曾经外出过?”康荣眼睛一亮,激动道:“正是!前些日子,他与几个族人外出狩猎,再回来时,就剩他一个了,且成了这副模样,连话也说不了。我们一直怀疑,是外头有人下了黑手……”若是寻常野兽袭击,不可能会造成这等情状,康荣与其他族人就没有往兽袭上想,而是想当然地认为康荣等人是遭了别人的毒手。沈雁没有解释,又问道:“他们去了哪里狩猎?”康荣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道:“似乎是祁阴山……对,祁阴山!”祁阴山和方元曾遇魔蟒的榆林山一样,同属石南山脉的外延山峰,两座山紧挨着。得此一言,沈雁心里有了底,但他并不准备向康荣道明缘由,以古陀族人的脾气,沈雁怕他们会成群结队地杀上山去,然而区区凡人之力,对魔物起不了丝毫作用。沈雁不动声色道:“虽然我窥不破病因,但可以治好他,不过你记得勒令族人,别再去祁阴山狩猎了,康时或许就是在山中遭的难。”康荣听了他前半句,心头大喜,哪里还管沈雁后面说了些什么,只晓得连声应好,千恩万谢。沈雁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医治病人的时候,不习惯有他人在侧。”化解魔气的法子,对于康荣来说,太过奇异,沈雁不便当着他的面用出来。
康荣猛点头,正要返身出去,又想起来安琴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连忙上来拉她:“安琴,走,让任大夫出手医治康时!”安琴一介女流,康荣竟扯不动她,她像生了根似的,牢牢长在了康时身旁。两人之间,仅有一抹牵连,就是安琴用力攥着康时的手,用力得泛了白。沈雁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忽生一丝辨不清滋味的震动。他轻声道:“那悲叶花,是不是因你而生的?”听了这话,一直面色呆板的安琴神情一恸,忽然就落下泪来。她的眼泪滴在康时干枯的手臂上,滑入被褥中消失不见。康时却像是被灼痛了一般,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宛如风中浮草。与此同时,小楼之外,方元正在试图套唐小冬的话。方元道:“你真的不肯告诉我,比我还丑的人是谁?”“你这人好过分啊,一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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