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孩子都被乳母抱着出现了,继昌、继兴、霞儿三个却是被禁足在自己院中不得出,郭守成是明白父亲母亲的顾虑的。兰娥才死了一天,死讯都还没知会亲朋好友,府上就兴高采烈的操办继业回来的大事,要是让三个孩子出现,一定会大闹,传扬出去,郭氏脸面可就丢大了。这些他都理解,只是,对他、对孩子们,未免太过悲凉了些。继业回归是阖府的大喜事,这热闹这喜意却是与他们无关的。郭守成还不知道刘兰娥已经被贬废为庶人,不再是他的正妻的事,要不然,郭守成还不知道要做何想呢。留春院,留香阁,郭继业的书房。郭继业请郭守礼随意坐,自己在赵立和高强的伺候下换身家常衣裳。郭守礼在这留香阁书房里来回转悠,啧啧称奇道:“你这留香阁每年春秋我都要来看上两次有没有需要修缮的,我怎么记得这里布局不是这样的?”
书桌、书柜的样式换了,茶具案几也换了,屏风也没了,用多宝阁做了替换,窗下多了张软榻,这塌软的,不仅用粗棉包边做垫,还放了好几个各种形状的抱枕,一捏,里面肯定填的是上好的棉花絮。塌边案几上摆了一只圆肚花瓶,花瓶里参差插着几支粉白的栀子花,正飘散着淡淡幽香。另一面窗下则是摆了一张琴案,琴案边上摆了一道半人高的盆景,盆景里有山有水有游鱼,还有瀑布荷叶,汩汩流水为这安静的空间增添了乐趣,也带走了些许暑热。对郭守礼的问话,郭继业没有回答,其实他已经不记得他这院子曾经是什么模样了。郑娘子端着漆盘进来,见到郭守礼,便对他一礼,唤道:“二郎君。”郭守礼下意识离她远了些,讪讪笑道:“有礼,有礼。”心下却在反思,当年他可没做对不起这对孤儿寡母的事吧?这个郑娘子不会突然暴起给他一下吧?郑娘子奇怪的看了眼这位十多年不见变的十分奇怪的二郎君,也不多话,将漆盘放在茶几上,来到郭继业身边接手了高强和赵立的活,笑吟吟道:“公子真是长大了,奴婢现在都要仰头才能看得见公子呢。”郭继业眉目柔和下来,道:“这些年辛苦大娘了。”郑娘子转到他身后给他整理衣背部衣裳,偷偷抹了把泪,笑道:“我有什么辛苦的,该我做的活都被川川做了,她才是真的辛苦。”郭继业当年走的时候是做了周全的安排的,其中郑娘子任务之一就是经营产业赚钱,郑娘子不算不能干了,但她一年下来挣的钱,还比不上夏川萂一日进账的一个零头,不服不行。说到夏川萂,郭继业心下不自主的欢喜,但又有另一种紧迫感袭上来。两天,他要在两天之内做完一些事,才能放心和她一起回桐城去见老祖母。郭继业收敛情绪,在郭守礼对面坐下,将一份名单递给他,开口就道:“二叔,我欲分宗,还请二叔帮我。”听到分宗二字,郭守礼正要接名单的手重重一颤,然后接过名单展开一看,顿时心下叹息。他道:“树大分枝是好事,但洛京郭氏现在还没有到分枝的时候,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草率了?”郭继业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淡淡道:“六十年前,洛京郭氏入京也才四十多年,也没到分枝的时候,不也还是分了?”六十年前,正是老英国公从战场回来的时候。老英国公缘何在北境杀敌十年才归呢?因为他这一支郭氏出了一个庶长子,欲取他这个嫡子而代之,他为了奋起,不得不去战场为自己挣得军功,寻求出路。老英国公回京之后, 第二日鸡鸣三声, 天尚未亮,国公府中各房各院就跟约好了似的,霎时间人声鼎沸。等到了卯时, 晨光熹微, 迎辉堂前已集结齐了所有郭氏子弟, 包括昨日没有被允许出现的郭继昌、郭继兴、郭霞三兄妹。这是郭继业特地让人去给郭守成传的话, 要今日凡是郭氏子弟所有人都必须要出现。不出现者,视为自动放弃郭氏身份。所以, 三兄妹跟在父亲郭守成身边出现了。卯时一刻,郭继业奉英国公、国公夫人出现在迎晖堂。迎晖堂主位上摆了三张案几,英国公和国公夫人分坐两边, 郭继业站在了中间位置上, 连开场白都没有,直接对堂下各房家长、族老们道:“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有事关郭氏阖族大事需与诸位商议, 诸位且坐。”说罢,自己当先跽坐在了中间主位之上。堂下之人可是个个心中、面上复杂极了,英国公、国公世子还在呢,郭继业就敢、也能在两人眼皮子底下坐主位,他们这些族人,真就跟茫茫湖海风雨飘摇中的小船一般, 摇摇晃晃寻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了。郭守成可以坐,郭继昌、郭继兴、郭霞三兄妹可是不能坐的,他们身边分别跟着一个年长的老嬷嬷, 被“护”着站在郭守成身后, 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上座中间那个陌生又冷峻的男人。他们来的时候无不是抱着大闹一场的主意,但现在身处这肃穆庄严的迎晖堂, 面对各房族老长辈,以及威严、慈爱的祖父祖母,他们的气就先泄了三分,等再见了在他们不敢造次的诸多长辈面前理所当然身居高位的郭继业,他们的兄长之后,他们瞬间明了他们之间有如鸿沟的差距,这气,便又泄了五分。唯剩的那两分,大概就是他们身为长房嫡出的底气了吧。郭继业拍拍手,一司仪站出,高声唱了几个名字,名字不多,只有十来个,是以几个呼吸间名字就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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