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平日里浅淡的微笑,此时谈栩然笑得格外明快,陈舍微心下有些愧疚,母女俩守着他也跟闭关一样,都没什么好玩的。
说起这花棚会,陈舍微挠了挠下巴,他记得原身记得有个什么事同花棚会有关的。
他不敢细想,一想脑子疼,影响看书,还是等‘触发’的好。
花棚会是泉城很有名的班子,闽剧、杂耍、傩舞一应俱全。
谈栩然几次出门瞧见他们搭棚子,南街整条街都是花棚会的场子。
冬夜虽冷,可人一多却也不觉得了。
陈绛左手右手分别同爹娘捆在一块,因为束得紧,陈舍微抱她起来看猴子钻火圈时,谈栩然也得吊着手。
陈舍微觉得她这样怪难受的,就见谈栩然十分自然的把一只纤长洁白的手搁在他的手背上,五个粉莹的指甲虚虚搭在他隆起的骨节上。
周遭喧闹声响顿时安静下来,天地万物皆虚无,陈舍微似乎只能感觉到这一只搭在手背上的柔荑。
那猴子训得委实机灵,碗口大小的火圈也钻得进,众人都盯着猴看,唯有陈舍微盯着人看。
火圈不知是用什么淬炼的,有五彩颜色,他们站在一个蓝火的圈子旁,幽幽的光芒映亮她的面庞,凝如雪,冷如冰,鬼气森森的。
可陈舍微肤浅,一叶障目,只看得见美色。
“好可怜。”这表演人人称赞,一家三口站了这么一会子,身后又围了五六圈人,可陈绛却并不喜欢的样子。
那只刚钻完火圈,立在铁棍上休息的小猴尾巴有点烧着了,此时他正抱着尾巴,盯着那点烧焦的地方自哀。
那眼神,同人一样。
陈舍微和谈栩然都看陈绛,目光轻轻一触。
“还有更可怜的。”陈舍微却这样道。
谈栩然牵着陈绛,跟着他来到一个蛇女的摊子前,那小女孩同陈绛一般年岁,裸着上身,而下身,竟是一条蛇尾。
陈绛很惊异的瞧着,陈舍微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她忽然就往谈栩然怀里扑过来,紧紧的搂着她的脖子,像是十分畏惧。
谈栩然微微皱眉,一把抱过陈绛转身便走,陈舍微被扯得一晃,踉踉跄跄的跟上。
“夫君说什么了?”
这是谈栩然头一回对陈舍微没好声气,陈舍微听着觉得还挺高兴。
他给找了个清净些的地方,松了绳,也没走远,就在能看见母女俩的摊位上买了碗花生汤和马蹄粿。
浓白的花生汤并无半点牛乳在里头,花生瞧着还是完好一颗,舌尖一抿就化了,微微烫口的温度,润白而薄甜。
陈舍微等母女俩都推辞不喝了,才接了过来,仰脖将一碗底的甜汤饮尽。
花生汤是软绵的,马碲糕却是微韧脆口的,马蹄一粒粒的细细碎碎的嵌在透白的斜方糕里,咬到的时候,清甜的滋味就挑了出来。
陈绛美滋滋的吃着,把陈舍微刚才说的,那蛇女不是天生的,是被拍花子拐走了,用蛇皮缚成那样的事情给淡忘了。
陈舍微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对谈栩然解释道:“我觉得,女孩要往‘坏’里养。”
对女子的要求从来都是贤良淑德,谈栩然从未听过陈舍微这种论调。
晚风吹乱她几缕没绾好的青丝,谈栩然想伸手去拂,刚抬起手又搁下,乱着又能怎么样?
陈舍微站起身给她们挡风,这家屋檐矮,陈舍微个高,幡子被风一吹,打他脑袋上,吓得他脖子一缩。
谈栩然几不可见的抿了抿唇,忍笑。
陈舍微有些不好意思,见谈栩然肯听他解释,继续道:“夫人不觉得这世道偏袒男人太多,欺压女人过甚吗?”
这话径直戳进了谈栩然的心窝子里,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泄露了什么梦话叫陈舍微听去了。
陈舍微很坦然的迎着她的目光,道:“阿绛生性乖巧良善,好,也不好。遇到好人好事自然都好,可遇到恶人恶事呢?更可怕些,遇到那些笑里藏刀之人又该怎么办呢?以柔善之心待他,他却回之以恶果,我宁愿她心有警惕,对人皆留有提防。”
谈栩然听罢,轻轻的点了点头,仰起脸仔细的盯着他,道:“夫君说得也有道理,可,对枕边人呢?”
陈舍微被她问住了,可眼神没躲,半晌才道:“那就看人之所求了。”
谈栩然仿佛很有兴致,托了腮问,“愿闻其详。”
陈舍微恋爱经验匮乏,乍得一妻一女,其实也心有惴惴。
陈绛还好,小女儿天真烂漫。
可谈栩然是个女人,且是个样貌很出众的女人。
陈舍微见她的第一眼就喜欢,自然了这种喜欢尚且基于皮相,虽然浅薄,可也是喜欢。
谈栩然的身份又是他的妻,也许是出于求爱的本能,陈舍微几乎天然的想要亲近她,讨好她,又不愿轻慢了她。
“若只是维系婚姻,同个屋檐住着,自然是要提防的,可若要真心,唯有真心换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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