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的手指拢了起来,握住了谈栩然的手,道:“我瞧着会一年冷过一年,明年早些把内院的回廊封了暖帐,既方便咱们走动,仆妇们守夜也暖和些。”
谈栩然晓得他主意多,笑道:“银子只有难挣的,没有难花的。”
陈舍微细细摸谈栩然的手指,忽道:“小年都过了,大房怎么还没来人催呢?”
“怎么,你还盼着了?”谈栩然蜷进被筒里,看陈绛翘起的唇角,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早把戏演了早好。”陈舍微白天睡足了,眼下睡意还淡,“我可不想把这事儿挂在心上,阿凌特跑去泉州买了好些花样繁多的烟火,年三十晚上,还要带着阿绛一道放烟火呢。”
陈绛半梦半醒间听着爹娘被窝细语,只觉得浑身熨帖,没有一指甲盖,一头发丝的不适,无比惬意舒畅。
泉州一带的习俗是过了小年才扫尘的,陈舍微这一早是在泼水声中醒来的,一打开门,就见廊上摆着高脚凳,仆妇正在擦洗廊柱门窗。
昨夜落了雨雪,天将明时歇止。
花叶上虽蓄着白,但庭院砖地扫过了,一块块青砖分明。
此时嗅进鼻腔胸肺里的,是冬日里最为好闻的空气,冷冽而清爽,像一樽不辣口的好酒。
“爷,早膳吃什么?”阿巧问。
陈舍微伸着懒腰,道:“昨晚上嘱咐了阿小煨上了牛排骨,眼下应该酥烂好吃了,给夫人下碗面来,她喜欢圆粗面。我和阿绛吃咸饭,牛排骨盖饭上就行,阿绛那份牛肉要烂一些,不过她又喜欢吃筋头巴脑的,叫阿小看着弄吧。”
厨房备着小半头牛的量呢,想怎么吃都行,牛小排的肉头不厚,焖得软烂入味,微微带点辣口。
一大早就吃分量这么重的一餐饭,陈舍微觉得也无妨,他请了木偶戏班来家里演上一整日,陈绛向来喜欢看,等下看得入了迷,忘了吃喝也能顶住。
外院本就有处戏台的,因为会演上一整日,所以郭果儿和阿巧在外内院说了,大家伙得闲的时候都可以去看,只是不准误了差事。
高凌也算是一年忙到尾,这几日才得闲,有点孩子该有的畅快随意了。
他在烟卷铺子原本是拿工钱的,可实在太能干了,陈舍微就给改成了分红。
年尾下来那么大一笔银子,郭果儿悄悄同他讲了,高凌也只笑笑,照样存在账上,只支了那么三四两碎银子,带着裘志朱良两人去街面上玩闹了一把,回来衣襟上还都是糖粉呢。
谁能想到在烟卷铺子里独当一面,老练早熟的二把手,到底还是个吃甜食会漏嘴巴的少年呢?
烟卷铺子毕竟算是王吉和陈舍微共同的,虽然他们俩要好,但底下的人还是隐隐分为两派。
高凌是陈舍微的人,他管着那些制烟的小工们也是陈舍微的人。
阿普叔自然是王吉的人,他带过来那些负责运货的船工都带点江湖匪气,看这小少年一副管事派头挺有意思的,明里暗里不服气他,使了绊子想看他哭鼻子,却都一一被高凌解决了。
几个闹得过分的,狠狠叫高凌罚了,再有怨言,立马走人,王吉想劝来着,见高凌拿定了主意,也不好说什么了。
“瞧瞧这衣裳脏的,快换下来洗了。”外院仆妇道,“新袄怎么不穿呢?留着初一穿?”
高凌回房里换了身旧衣,道:“晚上还放炮呢,嘣坏了可不好,我这旧衣也是新衣。”
这话倒是不错,高凌如今不算小厮里了,待遇都是管事一级的,一季都有两套新衣的。
陈舍微随口提了一句,就成高凌的心魔了,他念着要同陈绛一起放烟火呢。
想着这件美事一回头,就瞧见门房在同个小厮模样的人说话,郭果儿原本在院中间吩咐事,听见了零星几句话,走过去细问,随后一转脸皱着眉,快步折返。
“怎么了?”高凌心知肯定是没好事了!
“泉州大老爷过身了。”郭果儿手背一砸手心,很嫌晦气的道。
高凌眼瞧着他急急忙忙朝内院去了,只觉得十分扫兴,怎么死都死得这样讨厌!
消息传到正屋,陈舍微怔愣中就听杯盖一碰的脆响,阿巧收拾着他手边的残茶,见他看过来,忙道:“爷还喝吗?”
陈舍微心不在焉的一摆手,就听谈栩然很淡定的道:“你去回他,过了初三我们再去。”
赶上这时候的丧事都出过了初三才开始操办的,即便是亲朋好友的吊唁也得等初三之后。
年大过天,就是这个意思了。
其实这事儿想想也并不突然,陈舍微消化了一下,看向谈栩然,就见她嘴角虽平,眼睛却抑不住的微弯。
“好了,这样可以放心过年了。”
陈舍微扯了扯嘴角,虽说心里的确一松,但要叫他哈哈大笑,却也咧不开嘴,只抓了抓脑袋,道:“好歹不用操心他对阿巧那污糟心思了。”
阿巧换了新茶回来,恰巧听见这话,立在门边顿了一顿,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