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东西要正好出现才好吃,”明扬想也没想说,“比如那天打水仗的肉肠。”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甚至连接新娘的吵闹声都挽救不了。
沈家骏并没有想歪——他还没到那个地步,但明扬就歪到不知道哪儿去了。他左右觉得扭捏,只好终于想起来似地介绍今天的行程,道:“就是,我认识一个奶奶在这养鸽子,有时间就可以去玩,鸟都不怕人的。”
“哦,”沈家骏配合地点点头,“哪栋?”
明扬抬手一指。
好样的。
结婚那栋。
麻了,沈家骏都懒得害臊了,抬脚就往单元楼走。楼下停了好些车,一有路人来,伴郎伴娘就发喜糖,一次一大包,远远超出正常婚礼的量。明扬和沈家骏刚到,一个小孩便搬着花盆歪歪扭扭地走下来,戴了副道士墨镜,手上全是泥。
伴娘嬉笑着看见了,往他花盆里放了一包,伴郎见状,也跟着放一大包。
“谢了姐,谢了哥,”那小孩也完全不客气,“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明扬无语地想,什么小学生固定句式啊。
“尹知温啊,你家顶楼那鸽子奶奶没放我鸽子吧?”他用方言说,“在家的吧?!”
“在,”白白净净的道士墨镜点了点头,“你来干嘛?”
“喂鸽子。”明扬言简意赅。
碍于楼下的姐姐结婚,尹知温靠近明扬后才小声嘟囔:“她家鸟脾气可臭,拉屎还不看路。”
“哥们,”明扬语重心长地说,“鸟拉屎都不看路。”
沈家骏正在客套地说新婚快乐,听见这段鬼话,憋笑都憋出内伤。
鸽子奶奶原名当然不叫鸽子奶奶,只是这些小孩都这么叫,搞得男女老少都这么叫。她本意也并不想养鸽子,只是孙女春游时被路边卖幼鸟的吸引,买了一只回来,凑巧是鸽子,还他妈是肉鸽——一般谁在路边卖这个啊?
在朴素的不忍杀生精神下,鸽子奶奶觉得养这么久说吃就吃对不住自己清理的屎,于是越养越多越养越多,不得不清理更多的屎了。
“用不着解释的这么朴素,”沈家骏在门前叹了口气,“你早说是来别人家啊,我连水果都没带。”
“我带了,”明扬笑着摆摆手,“总感觉让你带怪不好意思。”
小小的楼道里,挤着两个大男生,还挤着楼下撒红包以及猜谜开门的喧闹声。老小区最喜欢热闹了,凡是有这样的事,很多闲人都会到楼下来沾沾喜气,说几句祝福词,再拿一颗糖吃。老人们聚在一起,看一眼准备进门的新郎,想一想等人进门的新娘。
偶尔会想起曾经,或许在硝烟四起的战事中成婚,或许在一贫如洗的生产队里结婚,或许在集体下乡时看其他人结婚,那个享受小小幸福的自己。
尽管人总会落叶归根,但起风时,总要拼尽一切努力生存。
活着就还没有遗憾。
沈家骏扯了扯明扬的衣袖,没来由地笑起来。在喜庆的传统婚礼中,新郎方猜对了脑筋急转弯,引诱新娘家的小侄女速速把门打开。
明扬无奈而真实地和沈家骏对视,眼里渗着初秋温柔的阳光。
“来了来了,”隔音不好的门里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明扬是吧?来太晚了!”
“怎么就晚了!”男生的表情转瞬出现裂痕,“鸽子出门啦?!”
“哎哟,”鸽子奶奶打开门,“看给你急的。”
她扭过头,惊奇地看向一旁的新面孔:“这是你朋友?”
“嗯。”明扬得意地点点头。
“挺俊。”鸽子奶奶拿来拖鞋。
两人一起进门,迎面就撞见一只虎皮鹦鹉,在客厅中央威风凛凛地大喊道:“王八蛋!写作业!写作业!王八蛋!”
好心情瞬间稀碎。
“……你写了吗?”沈家骏于心不忍地问。
“……没写。”明扬于心不忍地答。
翅膀
鸽子奶奶做人很实在。
不仅鸽子给俩小孩喂了,鸽子汤也给两小孩吃了。
他俩没见过家里养鸽子,好奇地在鸟棚里转来转去。这鸟棚几乎霸占了阳台所有位置,为了有地晒衣服,甚至打穿了两个卧室来扩大面积。鸽子奶奶家在顶楼,在楼下邻居的窗户之间安装了一块巨大挡板——用来挡大便。
“不邋遢的人真是想邋遢都难啊,”沈家骏啾啾啾地逗着鸽子,“这个鸟棚我一点都没觉得乱。”
“是吧,”明扬赞同道,“我听说以前,鸽子奶奶是给显要人物当秘书的。”
“多显要?”
“……不知道,”明扬轻声说,“我爸妈说显要的话那应该是真显要。”
沈家骏一愣。
“你怎么认识这奶奶的?”他问。
“欸——”明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真的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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