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铭走得不算快,用余光不着痕迹地往后瞥了眼,不紧不慢地拐进转角的视觉盲区,切换手机屏幕。
上面有一条不停波动的红线,下方字幕不停滚动,翻译出车里两人的谈话内容。他草草扫了几眼,又取出西服内侧口袋的金属物件,轻轻推开按钮。
“呲啦——”正在通话的两人手机里传出一整刺耳的电流声。隔着时差准备睡觉的文特森被吵得不轻,厉声问:“怎么回事?”
管家检查了一下设备说:“好像是小少爷开启了反窃听装置。”
文特森见状沉默,过了好一会才无奈说:“随他去吧,我相信以他的病做不了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洛铭没有走远,盯着屏幕反复确认了几分钟,确认危险解除才起身往楼里走去。可没想到他刚走进行政楼,按电梯楼层的手还悬在空中,就听见“叮咚”声响,门兀自打开了。
他毫无防备地抬头,撞见的却是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杜清劭。
从那群记者来闹事起,他就傻站在窗边一刻都没离开过。
洛铭僵在原地,就连指关节都仿佛在瞬间被冻住,那价值几万欧元的手机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屏幕碎了一大块。
他顾不上捡手机,下意识往后看了眼,扭头就想跑。可在转身刹那,手腕就被人死死扣住了,他被扣在原地动弹不得。
“为什么要跑?”身后响起了冰冷的质问,杜清劭等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凶狠又委屈地看他,“你千里迢迢赶来这里,难道不就是为了我的事情?”
“我没有,我只是……”他力气大得惊人,很快手腕上就多了三道红印,洛铭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断了,慌张得语无伦次。
杜清劭不甘心,抓着他纤瘦的手腕不放,一边捡起地上摔碎的手机竖到他眼前:“密码?”
“……什么密码?”洛铭已经被他突如其来的粗暴举动吓傻了。
“操。”他不耐烦地骂了句脏话,抓起他的左手挨个手指试过去。爆裂的钢化膜碎片狠狠扎进指肚,刺得他打了个冷颤。
杜清劭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自顾自解开手机密码,翻到聊天软件搜到了两人的对话框。
整整半个月,在他最疼最难熬的半个月里,所有消息已读不回。
杜清劭单方面删掉了和他的聊天记录,但每每看到自己舔狗式的发言,还是会觉得可笑又可恨。
“你全都看见了,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他把屏幕立到对方眼前,不停地逼问,“当初是你要做我的老师,赶都赶不走那种,怎么现在和我说句话都像要命一样?”
洛铭的脑子已经全乱了,什么反窃听谈判技巧,上一秒还想得清清楚楚的东西都被眼前这一连串厉声质问逼得一点不剩。
“把别人撩到心动就一声不响地跑了,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吗?那既然如此,你他妈现在又回来管老子的破事算什么意思!?”他越说越激动,握手机的手扬到空中,眼见就要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洛铭的心脏都漏了一拍,突然猛缩身子,抱头蹲了下去,哭嚎道:“别打我!求你别打我……”
他被碎片扎破了小血管,鲜血顺着指尖直流到手腕,连白衬衫的袖口都染了大片的红色。杜清劭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洛铭,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忘了对方是需要自己照顾的焦虑症患者,也忘了队医千叮万嘱的重点,只知道自己被戏弄了感情,只顾发泄此刻生不如死的情绪……和上次厕所里一样,他还是一个根本不顾别人感受的任性孩子。
原本一场久别重逢,却被两个傻子硬生生弄得一团糟。
杜清劭也不知道该怎么补救,抓起他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挑掉了皮肉里的碎片。可是血止不住,很快就涌出来,在伤口表面凝成一个血珠,然后沿着指缝滚落。
他又摸了下身上的口袋,发现没有能止血的工具,只能立刻给队医发消息。
几秒之后,潘立书问:怎么回事?谁受伤了?
【别他妈磨叽了,行政楼一楼,快点来。】
发完这条消息,杜清劭就收起了手机,蹲下身边试探地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这几天出了很多事情,我确实很暴躁。”
洛铭没有抬头,甚至没有发出一个音节,深深地把脑袋埋进大腿里,小声吸鼻子。杜清劭看着汩汩冒的手和被自己吓傻的小金毛,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抓起他受伤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啜几下,试图安抚他混乱的情绪。
一线希望的赌注
洛铭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他出生没多久夫人就彻底疯了,时不时跑到赫尔辛基,把他捆进狭小逼仄的屋子里侮辱打骂。
一开始他还会哭,还会求情,但他越是哭得大声,对方就越开心越满足。后来他就麻木了,即使被打得再疼也不会发出一声。
可现在回想起那些画面,无论眼前的人是谁,恐惧还是会攀附上他的身体,吓得他浑身发冷。
杜清劭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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