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以为江寻喝醉了心血来潮,也没想过他真的能弹出什么调子。
褚星野也凑了过来,等着看笑话。
江寻眼皮子都没怎么掀开,垂着眼,干净纤细的十指放在琴键上,看着倒是像模像样。
倒是挺会装蒜,褚星野斜着眼看过去。
然而几秒之后,他脸上嘲弄的表情便凝固了,渐渐转变为惊愕和不可置信。
江寻依旧是那副醉醺醺的状态,双手十指却灵活而娴熟地在黑暗琴键上跳跃着,他甚至没有看琴键,闭着眼睛都能弹出来。
清脆流畅的悦耳琴声在偌大的公寓里回荡。
是一首非常经典的【卡农】,就算是没接触过钢琴的普通人都能听出来。
更令人吃惊的是,江寻甚至还能一点五倍速,两倍速弹奏,那在琴键上跳动的十指,快得都能看出幻影了。
褚星野嘴巴微微张开,不可置信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江寻不是在乡下穷人家长大的吗,什么时候会弹钢琴了?还这么厉害?”
弹成这样,起码是童子功吧,除非他是天才。
褚星野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他舅舅。
傅晏礼没搭腔,视线从始至终都停留在江寻身上,没有挪开半分,牢牢地将人锁在瞳孔里。
那双似雾一般神秘的眼眸里依旧是平静的,但平静之中又多了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坐在钢琴前敲击着黑白琴键的少年人,周身的气场似乎也发生了变化,矜贵而优雅,高高在上。
他仿佛天生就该这样。
没过一会儿,江寻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皱着眉小声咕哝了一句累了,便直接趴在了钢琴上。
褚星野像是打量什么珍稀动物一样,绕着他来回转了几圈。
“难不成喝醉之后就会激发特殊能力?”
“还是不甘心被江子星比下去,偷偷报班学钢琴了?”
“舅舅您觉得呢?”
傅晏礼没发表什么看法,隻说了句:“我先送他回房间。”
褚星野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舅舅背着他婚约对象的背影,满眼的茫然和不可思议。
好奇怪。
但又不知道奇怪的点在哪里。
妈的,这就更奇怪了。
褚星野抓抓自己凌乱的头髮,感觉自己的脑细胞都死了好多个,他在原地踌躇半晌,迈着迟疑的步伐跟了过去。
他趴在门口,探出半个脑袋悄悄往里看。
看到他舅舅把江寻放在床上,并细心地替他脱掉鞋子,外套,盖上被子。
褚星野心里酸溜溜的,舅舅对这姓江的未免太好了些,也不知道背地里使了多少心眼子。
“舅舅,您干嘛对他这么好啊……”
傅晏礼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的外甥,语气不咸不淡:“你来照顾他?”
褚星野一愣,随后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俊秀且青涩的眉眼里写满了抗拒。
“我才不要,我跟他又没关系,干嘛要管他。”
他别别扭扭地说着:“舅舅,我先回房间了。”
傅晏礼看着外甥溜走,随后不紧不慢地将衣袖挽至手肘处,摘下腕表放到一边,进浴室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他打湿毛巾,又拧干,抬起一条腿跪在床沿,仔细地替半睡半醒之间的江寻擦脸,擦手。
“嗯……”
江寻翻了个身,薄红的眼皮掀了掀,突然握住了伸到他眼前的一截手腕。
傅晏礼动作微顿,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单音节:“嗯?”
他看到江寻握住他的手放至脸颊旁,轻轻蹭了蹭,两瓣被酒气熏红的唇一张一合:“爸……”
傅晏礼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动,任由江寻握着他的手。
直到江寻又翻了个身,松开了手。
傅晏礼将毛巾扔进盆里,坐在床沿,垂眸盯着少年人柔和漂亮的侧脸。
他无声地伸手,指尖似是漫不经心地在江寻黑色发梢下露出的左耳轻轻捻了下。
外甥的小订婚对象……秘密似乎不少。
傅晏礼双手撑在江寻身侧,缓缓俯身,距离一寸又一寸被拉近,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睡得宁静的侧脸上。
喉结攒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里似乎被放大。
那双古井无波的黑色眼眸里,迷雾终于散去,显露了几分真实的情绪,又被克制着一寸寸收敛。
半晌,傅晏礼屈起手指,在江寻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
江寻生病,舅舅照顾
第二天早上,江寻是被干醒的。
喉咙干涩发痒,鼻子不通气,脑袋也隐隐作痛。
他抓了抓鸡窝似的头髮,挣扎着从被窝里起来,端起床头柜上放着的半杯水一饮而尽。
火烧似的喉咙这才得到缓解。
江寻把空水杯放到一边,打了个喷嚏,难受地抬手揉了揉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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