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随口道:“去安国公府了,给老公爷侍疾。”
安胥之愣了下。
昭蘅不想详述那段时间的事情,怕他追问,急忙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启程,是不是要走了?”
安胥之唇角耷拉了下,他既憧憬这次南巡,却又隐约有些不安。
那些不安密密麻麻如同牛毛,不知从何处来。
“后天启程。”安胥之道。
昭蘅垂下眼睑,心底泛开了一片酸涩,把手里的包裹递给他。
她强忍住那一点想落泪的冲动,弯了弯唇,冲他露出了个笑容:“我给你做了双鞋。”
安胥之视线落在昭蘅递过来的包袱上,喜悦跃上眼角眉梢。
“你亲手做的?”他笑了起来。
昭蘅眨了眨眼,点头:“怕赶不上你启程,熬了两个夜呢。”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旧鞋,鞋背上烧了个洞,露出扎得不怎么紧实的棉线。怪不好意思的。
他和白榆的身量差不多,可以穿他的衣物,但鞋码不合适。他的鞋码很大,宫人里很难找出跟他码子一样的。脚上这双还是和阿蘅初识那年好不容易找到的。
一穿便是许多年,后来白榆专门让人给他定做了双宫人的鞋。但他穿惯了这双,新做的鞋远没有这双柔软合脚,他也就懒得换了。
阿蘅提过给他做双鞋。
但他知道浣衣处事务繁忙,不忍她劳累辛苦,也就婉拒了。
少年喜出望外。
“我一定把它带到身边,好好儿珍惜它、爱护它。”安胥之脱口而出,望着昭蘅的眼睛,眼里满是炽热。
昭蘅抿了下唇,轻轻牵动嘴角:“傻子,鞋子是用来穿的。”
安胥之唇畔的笑意压不出,这是阿蘅给他做的第一双鞋,他可舍不得踩着它下地,让它沾染丁点凡土尘泥。
昭蘅感受到他心底的一片炽烈,抬头触及他真诚而灼热的目光,一时间竟不敢直视。
因为知道这一面之后,他们再无相见的可能。
“傻子。”昭蘅轻叹。
“我也有东西给你。”安胥之拿出放于怀中许久,沾染了他体温的荷包,慢慢解开,青玉簪子露了出来:“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好看吗?”
昭蘅亲缘单薄,除了奶奶,无人真心疼爱她。
幼年在村里,跛足大夫对她还算不错,给了她饭吃,给奶奶治病,她以为他是疼爱自己的,可是后来他端来很多苦涩的药汁威逼她喝下——我养条狗都能看门,你也该为我做些事了。
后来入了宫,陈嬷嬷对她也很好,但她把她送给了蒋晋。
于是她想起了自己为何会喜欢白榆——
他对自己的好,从无所求。
只因她是她,便对她奉上真心。
他虽只是东宫宦侍,却读过许多的书,常年在宫外行走,见多识广,他给她讲宫外的世界,讲山河壮美、民风习俗。
他说等她出宫之后,带她北上看苍山草原,南下看烟雨江南,西进去戈壁骑骆驼,往东下海寻宝珠……
从他的言语中,她看见山川辽阔,异域风情。
她囿于宫墙一隅,他为她开了一扇窥得广袤天地的窗。
他给了她从未得到的尊重与爱护。
这么好的白榆,让她如何能割舍?
可她知纵然不舍,也只能舍了。
安胥之察觉到昭蘅情绪的低落,喜悦被压下几分,皱了皱眉,清亮真诚的眸中浮现担忧。
“怎么了?不喜欢吗?”安胥之急忙问。
“不是,我很喜欢。”昭蘅眼睫颤颤,忽然问:“白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安胥之觉得她是犯了傻,唇角漾起丝笑意:“因为阿蘅对我也很好啊,你还给我做鞋。”
昭蘅摇了摇头:“比起你对我的好,一双鞋根本微不足道。”
安胥之终于觉察出了她声音里带着的哭腔,慢慢地转头看向她,凝睇着她发红的眼眶,只觉得心上堵了块巨石,闷闷的不舒服。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傻阿蘅,那会儿我被宫人欺负,你比我矮那么多,却敢挡在我的面前,赶走那些欺负我的人。阿蘅,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是个受人欺负的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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