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望着越梨,倒是想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她清冷得很,眼底又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孤傲,她敢悄悄杀死逼害她的大太监,这样的人应该很难向人乞求。
昨天晚上她却跪在自己面前为烈风求救。
“你想去太庙看他吗?”昭蘅垂下眼,轻道。
越梨一愣,忍泪摇了摇头。
“太庙里的不是他,只是一块牌子,一件衣裳罢了。”越梨说:“他不在了。”
她一直都清楚而清醒地知道。
人没了就是没了,太庙里的那块牌子,郊区坟冢里的那身衣裳,和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样,只是个念想罢了。
如果可以,她想见见他本人,跟他说说话。
别人都说他是桀骜的清冷少年将军,她不这么觉得,他话可多了。
帮她种丁香一小会儿的功夫,可以说到几十年之后。
她有时候嫌他话多,经常避开他去别处干活。
现在想想,竟然有些后悔呢。
好多故事她都没有听到结局。
岁月无情,就彻底把他带走了。
她现在也攒了好多话要跟他讲。她现在不仅会驯兽,还会针线女红,读书也不曾落下,只是没有纸笔,写字生疏了很多。
怎么样他才能听见呢?
怎样都听不见了。
昭蘅从万兽园回到东宫,裙摆边缘都弄脏了,沾了很多泥水,眼睛也红红的。
李文简难得燕居,正负手站在廊下听雨,看到昭蘅回来,隔着雨幕唤她:“阿蘅。”
她愣了一瞬,许久没人这么叫她了,隔着雨丝望去,看到李文简的身影,提起裙摆拾阶而上。
“哭过?”李文简凝眉,温暖宽厚的手掌覆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地揉着。
她摇头,向他挤出一抹笑,言语轻快:“我在万寿园里看到了烈风。”
李文简目光沉沉地望着昭蘅,就那么沉默下去不说话。
“殿下今天不出去吗?”昭蘅笑着问他,把话题岔开。
李文简摇头说不用。
昭蘅望着身后的漫天大雨:“殿下要喝茶吗?我给殿下沏茶。”
李文简点头,道:“尝尝你的手艺。”
“等我。”昭蘅把伞放在廊下,扭身进了屋子里,
不多时换下了刚才那身弄脏了的裙子,盈盈走了出来。
命人送来茶具和炭火,便在廊下的炉子上铺开工具。
习艺馆有茶课,教授学茶、饮茶的知识,昭蘅每日忙忙碌碌,很少有空闲煮上一壶茶慢慢品。正好今天可以检验学习成果。
她坐在李文简的对面,慢悠悠地烧水、温杯烫盏,用茶针撬开茶饼,投入壶中,耐心地等水煮沸。
她低着头,纤长的雪颈柔荑般弯成曼妙的弧度,慢条斯理间,一盏热气腾腾的茶就泡好了,捧在她的双手间。她站起身,将杯子递给李文简:“殿下尝尝。”
李文简至今都记得当日池边垂钓,她泡的那一杯苦茶。
在她期待的眼神里,接过茶盏,轻啜一口,淡淡的茶香在舌尖溢开。
“殿下,怎么样?”
李文简放下杯盏,由衷夸她:“你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现在茶泡得很香。”
受他一句夸奖,昭蘅唇边笑意湛湛,坐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确实香。
李文简虽然不用出去,可是仍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
他在廊下看折子,昭蘅便把给他做的荷包拿出来,有一针没一针地绣着。
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除了帘外的萧萧雨声和炉上热水翻滚的咕噜声,再无别的声音。
落雨的天气,在廊下煮茶听雨,有一种分外娴静淡泊的美好。
李文简批完折子,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闲适地看昭蘅绣荷包。
觉察到他看来的目光,昭蘅微微抬眼,诧异地问:“殿下看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他说。
昭蘅抿了下唇,用针尖轻轻挠了挠头,“哦”了一声。
李文简见她的杯子空了,提起水壶正要给她添一盏,正好她伸手过来端杯子。
热水已经流出壶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越过茶案握住她的手指。
昭蘅诧异地抬眸,看到一线水流坠入她的杯中。
李文简重重捏了捏她的手,注视着她好看的眼睛,忽然说:“我教你写两个字。”
昭蘅手一抖,微不可查抽回自己的手,耳尖陡然红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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