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嘴上时常念叨,总爱称他和师兄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是命运的安排,也是各自的修行。大家背后总笑师父,整天炫耀自己跟儿子的关系,一点都不难为情。
而林老太初见师父、师兄的那年,刚满十岁,师兄则不过四岁,到医庐还未满半年。
虽说师门之中,人人口中的大师姐是林老太,但她上头其实还有位比自己年幼的师兄,只是没人真当他是师兄,嘴上也只喊声“小师兄”。
按说师门里的称谓向来是跟年龄无关,多以拜入师门的先后为序。可师兄在一群人中真的太小了,除了师父和林老太,没人当他是回事儿。
学医的那段日子应该是林老太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也正是在这医庐,她遇见了林建国的父亲,那个跟林老太父亲同姓林,是世交,也是同行的医师伯伯。
那天林伯伯带着儿子行医至附近,便一并到医庐登门拜访师父,顺便请教些行医途中遇见的问题。
有趣的是那天之后,林建国隔三差五地自己独自上门请教,还时不时地会给林老太带些糖果和小点心,两人都沉浸在朦胧的甜蜜之中。
但快乐的时光没能持续下去,没过多久便噩耗频传,山下的世界一片混乱,时代的沙尘一旦扬起,人人皆是卑微如尘,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已随风远去,谁也逃不过这场沙尘。
那段混乱的岁月中,林老太的心上人也突然没了音讯,随后又传来消息,林老太家中生变,偌大的林家就这么没了。
她一夜之间没了父母,没了家,连心上人也杳无音信,她变成了跟师兄一样的孤儿,除了师父,再无依靠。
师父将没被家人接走的徒弟都都关在家里,自己冒险下山买了不少米面,又到山上连挖了几天野菜,存了足够小半年的食物后,亲手封死了进出的洞口。
那时的林老太以为,自己的余生都将终老在这医庐,再不会离开,也不想离开……
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与世隔绝中,半年很快就过去了。
师父备下的米面竟还有余,他又突发奇想,开始带着徒弟们挖地种菜,插苗施肥,就这样自给自足地又过了大半年。
某天,师父拿着几枚硬币往地上一扔,口中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兴奋地一拍脑门,抡起院里的大锤,就朝封住的洞门猛砸。
他们,又回到了尘世,只是这尘世早已面目全非,大多数师兄弟的家人们也都成了历史的微尘……
最后仅有两人下山回家,其余孩子们又回到了医庐。
又过数月,一天清晨,林建国的父亲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医庐门口,灰头土脸地冲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憨笑,露出的一口大白牙,笑哭了林老太。
他走到林老太跟前,激动地亮出手中盖着红章的通知,声音颤抖地说着自己这几年来为之受尽委屈,日夜奔波的结果……
“我终于争取到,终于能来见你了!小林你看看,我……我总算替我们父母平反了!总算还他们清白,也还我们清白了!九泉之下,他们也能安息瞑目了”
他边说边笑,笑着笑着就泪如泉涌,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原来消失的日子里,他经历了动荡,却侥幸逃过一死,东躲西藏地等到社会回归正常的秩序才敢露面。
随后,他的生活变成了马不停蹄地各处奔走,只为能替父亲平反。也许是家人在天有灵,让他无意中瞥见林老太父母的资料,索性便一并申请了平反。
随着世道渐渐清朗,那些被夺走的清白名誉和家产宅邸,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也陆续归还其主。虽然还回来的不过是一幢空荡荡的宅子,其他什么都没留,但对他来说,足够了。
一拿到那张盖了红印的政府文书,他一刻都不肯多等,直奔山上去找林老太,求着师父做主,让林老太从医庐出阁成为了林夫人,从此离开了师父和师兄弟们,已成为自己家的那个医庐。
夫妻两下山后齐心合力,夜以继日地经营起药店,短短一年,就把父母的招牌又重新给支棱起来。
想着有些成绩,也算有点脸面回去见师父了,夫妻两大包小包拎了一堆,欢天喜地回到医庐时,才从师兄口中得知老人家已然仙逝,师兄弟们在师父走后也都各自下山去了。
林老太看着这空荡荡的医庐,气得又哭又骂。她怨师兄,责怪他如此大事竟不知会自己,这是何居心!
可是,无论如何哭喊,师兄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未曾解释,反反复复就一句话——“逝者已矣,活在当下。”
林老太在师父牌位前跪了三天三夜后,愤然离去,师兄自此便断了往来。
后来偶听同行提起师兄,这才知道他已学有所成,是位医术精进,声明在外的名医,甚至是一些地方领导,中央领导都不辞万里去医庐求医。
这人呐,有个通病,一旦上了年纪,就忍不住去回忆过往,林老太也不例外。
她慢慢开始意识到,当年自己是何其幼稚,也在回忆中猜出了七八分师兄不肯知会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