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宋府。
院子里几十年如一日地姹紫嫣红,繁花似锦,就连这萧瑟秋风也卷不去院子里的万千色彩。
宋姝的目光碰触手中圣谕,不由慢下了步子,缓缓将它展开——
秋叶随风落下,恰好落在了朱笔描绘的人名上:晏泉。
她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清冷俊朗的脸来,薄唇紧抿,却是含着讥嘲的模样,沉声让她“滚”。
前世今生,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
宋姝的母亲秦国夫人当年因晏泉而死,这十几年来,她便也一直视晏泉为杀母仇人,从未与他有过好脸色。
彼时,她受了太子无咎的嘱托,假意去雍王府与晏泉和解,实则却是想去偷他的军机令牌。
蠢笨如她,自是不知道无咎的算计,只想着,晏泉若是遗失了军机令,定会在朝堂上得大圣皇帝一阵好骂。
只要是晏泉日子难过,她便开怀了——抱着这般打算,那日她去了雍王府。
晏泉当真被她一出戏所骗,很是开心,从不白日饮酒的人甚至还特地让侍从上了酒盏,要与她一醉解恩仇。
可没承想,就在最后关头,她的伎俩却被晏泉勘破。
素来对她隐忍的男人头回朝她发了火,双唇紧抿,哑着嗓子让她“滚”。
宋姝以为,正如她憎恶他一样,晏泉定也讨厌透了自己。
可谁能想到,他会在两人的性命抉择中,那般轻而易举地选了她?
思及此,宋姝狭长的凤眼中难得露出两分温柔来,她轻轻拂去黄叶,合上卷轴,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丫鬟绿萍跟在她身后一直未曾开口,这时却忽然道:“小姐,您真要嫁给雍王吗?他……”
绿萍抿了抿唇角。
新帝登基的突然,上位后第一个收拾的便是雍王,将他圈禁在幽山别院。京中盛传他被新帝断了手脚,不过是个等死的废人。
新皇将大姑娘赐婚给这么一个人,这羞辱的意味可别太明显。
“他怎么了?”宋姝并未回头,一边问,一脚跨进了院子。
她猜都猜得到绿萍眼中的算计。
曾经在她身旁伺候的侍女都宫里出来的,无咎一朝登基,却将人统统都撤了回去,唯剩下一个大圣皇帝私下亲赐给她的暗卫拂珠,明面上是她自己买来的侍婢,不为人知,这才留了下来。
而这绿萍,便是无咎将人撤走后,宋夫人拨到她身边的丫鬟。
她面儿上憨直老实,实则包藏祸心。
上一世,正是因为绿萍为了一己私利告密,宋姝与拂珠逃出城的时候才会被兵马司的人围剿。
生生搭上了拂珠一条命,宋姝才九死一生,负伤逃走。
若非她命大在城郊遇上了那游方道士,怕早就是一捧黄土了。
听见绿萍还在叽叽喳喳说个没停,宋姝眼中温柔散尽,垂眸中划过一丝厉色,却并未搭理她,反倒绕过回廊回到了自己的“碧水间”,上了内堂二楼,继续鼓捣起自己那堆胭脂水粉来——
她素来喜欢这些瓶瓶罐罐的东西,院子里特地辟出了一间房子来装这些玩意儿,从最是新潮的乌唇彩到千金一两的螺子黛,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她不仅收藏这些成品,还喜欢自己买原料来捣鼓。
下午离开前,她本在调配口脂,刚刚拿了银勺将羊脂热化了,兰亭便来传旨。这会儿她回来坐下,复又重新燃上白蜡,将银勺置于火光之上……不过片刻工夫,这羊脂便化成了汤。
打开手边一个八宝小瓷罐儿一看,发现里头用来调色的朱砂已经没了,这才唤绿萍去库房取。
“还有黄纸,也再拿一沓回来。”
她坐在桌前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看得绿萍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傻子都能看出来,现在的雍王并非良人。得了这么一门亲事,这大姑娘不摔碟子摔碗也就罢了,还一点儿也不着急?
宋姝见她迟迟不动弹,抬头冷了脸色责问道:“让你去取盒子朱砂,怎的慢慢吞吞的?”
绿萍这才领命下楼,去了府里的大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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