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间游荡两百年, 见我孙氏皇朝烈火烹油,盛世太平,也见他风雨飘摇, 大厦倾覆。见我子孙昌繁, 人才济济, 也见我人脉凋零,全族尽灭……昌盛衰败自有天命,可我见不肖子孙妄用符术,草菅人命,自是不能坐视不理。晏家那皇帝老儿殡天那晚,我在旷野席坐,占星卜卦,窥见一线天机——”
说着,他目光灼灼看着宋姝,言外之意分明。
宋姝读出他的意思,有些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您是说,我?”
孙孤鸿点头:“确切地来说,是你,和雍王。”
听孙孤鸿提起晏泉,宋姝表情有些不自然,微微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孽缘,当真是孽缘。”
听她言,孙孤鸿又笑:“你们两人相扶相持,屡次救对方于命悬一线之际,如何,能叫孽缘?”
宋姝摇摇头:“您不懂,我们俩真是孽缘,实在是孽缘。”
从秦国夫人之死开始,他们两个之间的爱恨情仇,此消彼伏,就没消停过。更何况现在……
想起晏泉,宋姝又是一阵头疼。她想不明白她和晏泉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他们是被晏无咎以最恶意的心思强凑成的一对。
她喜欢晏泉吗?是喜欢的。
有过动心的时候吗?是有的。
可是她对情爱那点儿旖旎期盼早就随着晏无咎见鬼去了。如今,她知道晏泉为何生气,但除了用最笨拙的法子去哄他,她再想不出来什么其他办法。
她甚至不敢闯进书房去见他,因为她知道,看着他那双眼睛,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有时候午夜梦回幽山别院,她会忽然惊醒,而后开始害怕……
她是否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人了?
她的心思被晏泉分散,孙孤鸿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可能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宋姝听他道:“ 我从郭韶恩身上学会一件事——人呐,最忌讳爱人如己,却不自知。”
直到郭韶恩死后,他才知道自己对郭韶恩竟有如此深沉的不舍和执念。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妄用禁术,被困于人间两百余年。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小丫头心里定是有晏泉的,只是她性情至纯至烈,有将情之一字看的太沉,太重,这才会被自己的执念蒙住了眼。
他希望自己今日提点,宋姝能够听得进去。
宋姝隐隐觉得孙孤鸿的话或有深意,但是她却不欲细想。她起身去拿茶壶为两人再次斟上热茶,趁机将话题转移。
她问:“法师,我自回到这副身体以后,便不能全然无异地施展这符箓之术了,法师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你之法术来源于我……”
孙孤鸿说了个开头,忽然停住了。
宋姝话听到一半戛然而止,偏头看向他,却见他抿了抿唇,表情似有释怀之意。
刹那间,宋姝明白了他那未说完的话——
她的法术来自孙孤鸿,那法术开始出错,定是孙孤鸿在这世间时限将至……
见她恍然表情,孙孤鸿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到:“你同晏泉拨乱反正,我孙家孽债已消,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说着,他埋头看向自己腰间那块双鱼玉佩,笑得有些怀念,又道:“我待她那样坏,她定一早饮了喝了孟婆汤,已又在这世间走了好几遭了,我得快些跟上才是。”
听他提起敬明皇后,宋姝压下心头难受之意,嘴上不客气道:“您转世之后再做个英雄豪杰,称霸一方。到时候,可别再去祸害郭皇后了。”
孙孤鸿假意瞪了她一眼,手指在她头顶不轻不重地一敲,声音没好气道:“没大没小!”
两百年世事流转,眼前的禾嗣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太宗皇帝。
眼底曾经唯我独尊的戾气消失殆尽,消瘦面庞上唯余下看破世事的安然之态。
两人都没再开口,正在此时,兰幽在外敲门提醒道:正说着,兰幽在外面迟疑敲门道:“殿下,那赏花宴……快要开始了。”
宋姝回头答:“这就出来。”
再次回头之时,极目四望,小厅里已没了孙孤鸿的踪影,只剩那盏茶,还在黄杨木桌上冒着热气。
孙孤鸿走后,赏花宴已迟,四婢女匆忙进来为宋姝装扮,又是一个时辰。
待摄政王府的轿辇到达剑南王府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
小厮见到摄政王府的轿辇急忙进去禀报。
不多时,宋姝随着郡主府的管家来到花厅。厅内屋外百花竞艳,身着华服的京城贵女们,却比那娇花更甚。
其中一人,坐在青菱身侧,夕阳正艳,照得那女子面带霞光。
见宋姝来,她起身相迎,乌黑的头发挽作时兴高髻,随着她一步步行来,宝钗金环琳琅叮当。
“见过摄政王妃。”那女子向她微微点头,却不做全礼。
宋姝见状心下了然。京中现如今风头如此之甚的,数完了东西南北,也只此一个——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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