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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李答风在她一遍遍疑问下,再三把脉再三答覆,说少将军真的、真的、真的只是在睡觉而已——

她都要担心他这是昏迷了。

方才问过李答风,姜稚衣才知道,在她煎熬的这些日子里,元策其实比她煎熬了更久。

六月里,河西和朝廷得到的消息差不多,隻知南面三州爆发旱情和饥荒,但不清楚形势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先前元策传信提醒她避开流民,单纯只是担心流民劫道衝撞到她,料想最坏的结果也仅仅是玄策军为保护她与流民动手,引发民怨,河东将这事拿去朝堂上口诛笔伐,抨击河西。

但后来,随着有关南面三州灾情的消息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而来,在她到杏州附近的时候,元策心中警觉已起——

二皇子趁太子犯错,命手下官员打压弹劾太子,却隻换来太子禁足思过,必然对此不满。

然而面对二皇子的不满,面对如此严峻的灾情,河东却始终不曾出手搅弄风云。

河东安静得奇怪,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宫里也安静得奇怪,像一座密不透风、被上了锁的牢笼。

兼之那个时候她漂泊在外,因暑热行程不定,有太多意外可能,所以元策无法坐以待毙下去。

她进杏阳城之前,其实元策已经率领大军出了姑臧,陈兵于河西边界,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严阵以待。

后来便是河东起兵的消息传开。然而那个时候他尚未得到朝廷调令,纵然大军整装待发已久,亦不可踏出河西一步。

他不惧背负反上之名,但在没有调令的情形下出兵,一路上将受到重重拦阻,根本无法直通所有城池关隘,只有硬打过去。

这样打上一路,不光将花费更多时间,也无异于在跟叛军对上之前先自断双腿双臂。

那是元策最最煎熬的时候,明知她可能已经深陷水火,却必须等。

所幸他陈兵之地距离杏阳不是一千多里,而是八百里,也所幸他在等待的时候已经暗送出一批辎重和后勤,将用时最少的行军路线制定完毕。

调令下达之后,先锋军在如此酷暑不眠不休跋山涉水,急行三天四夜,终于抵达杏州。

李答风等军医先一步出发,约莫花费六日到这里,体力尚可维系。但元策率领的这支骑兵队当真拚了性命,一路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许多骑兵也都掉了队,剩下顺利抵达的人皆已是强弩之末,刚刚城门前那一战全凭一腔意志,歼灭敌军之后,无论是人是马都再无一丝一毫的余力。

方才姜稚衣眼看李答风给元策卸下铠甲,里头盛装的汗水足足接了两面盆。

姜稚衣抬起食指,抚平了元策睡着时依然紧拧的眉心,俯身在他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连日惊惧奔波,昨夜又一宿未眠,她的困意也如山倒塌,再支撑不住眼皮,爬上榻去躺在了里侧,转过身抱着元策闭上了眼睛。

元策醒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浓,屋里点起了昏黄的烛火。

感觉到温软的手臂搭在自己腰间,元策垂下眼去静静看着怀里人,慢慢抬起手,小心触摸上她脸颊,直到指尖感受到真切的温热,才像相信了这一幕是真的。

看她这样安静地睡着,眼前却浮现出今日玄策军向城门衝锋而去,他在马上仰起头望见的那一幕。

城楼上,她孤身一人迎风而立,高举着手,掌心好像攥着什么……

元策伸出手去,从她的衣袖往里探,摸到了一支冰凉的箭筒。

心底猜测得到证实的这一刻,热夏里一盆淬了冰的水兜头浇下,彻骨生寒。

元策连人带呼吸静止着,怔怔定在榻上,花了不知多久才从她衣袖里将那支袖箭取了出来。

他亲手给她打製的袖箭,此刻箭筒里上满箭支,却不是她拿来防身,而是用来结束自己的。

如果他晚来一刻——

元策第一次知道,拿这么轻这么小的一支袖箭,他的手竟然会发抖。

烛火幽微,屋内静谧无声,时光像在这一刻后怕里凝固。

半晌过去,元策旋开箭筒,刚要将姜稚衣装好的箭支拆下,一张被卷起的纸条忽然从里头掉落。

元策眼睫一扇,捻起纸条攥在掌心,好像猜到了这是什么,默了默将她的手臂轻轻拿开,从榻上坐起,给她盖好被衾,走到了灯烛下。

捋开的纸条上,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舅父,展信佳,不知您读到此信之时战事是否消弭,天下是否大定。我如今正身在战火连绵的杏阳,若您读到此信,便是我已去到不见硝烟的和平之地,望您千万珍重自己,切勿为我担心。”

“距父亲力守轻州已过十一年,十一年来,若说我心无怨恨自然是假,我怨恨父亲明明可同河东范氏一样独善其身,却选择留守轻州,我怨恨我失去至亲以后世人皆歌颂父亲大义,歌颂父亲从龙之功,若我不歌颂便是心存反意。十一年来,我意始终难平。”

“皇室歌颂父亲从龙之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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