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捧着一身盔甲递上。
元策起身接过,在夜行衣外一件件穿戴上身。
谷雨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 一时既忐忑又激越。
当初五月里郡主回长安那一路为了轻车简行, 隻带了惊蛰姐姐一名婢女, 她和小满便暂时留在了姑臧沈府,本打算年关跟着沈少将军一同回京,没想到八月里听说郡主被送去和亲的晴天霹雳, 差点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郡主了。
她们在姑臧眼看沈少将军收到消息, 却不得不隐忍接受, 三个多月来,整座沈府压抑得鸟雀寂静,连虫儿都不敢鸣一声。
但看沈少将军早出晚归,日日未曾得闲,她们猜他应当是在蛰伏谋划, 所以一直在等待他下达指令。
直到前些日子,和亲队伍进入河西境内,两人着实等不住了,问沈少将军预备何时动手,怎么还不动手?
沈少将军却说,郡主答应和亲,是为了保全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他要保全她,就要保全所有她想保全的人,眼下还不到动手的时机。
谷雨和小满只能焦急不安地继续等,等到李军医传来密信,确认了和亲队伍里的人员配置,他们便开始着手准备这一场偷梁换柱。
郡主不可能答应惊蛰姐姐替她坐上和亲的马车,也不可能答应沈少将军以及数百玄策军以这样胆大包天的方式去冒险,所以他们所有人都向郡主隐瞒了这个计划,直到今夜。
元策盔甲加身,把过腰间长剑:“你跟小满还有李军医留守在此,照顾好公主,和我留的手下一起安置好和亲队伍里一干人。”
谷雨飞快点头:“少将军放心!”
元策回过头去,看向榻上人安静的睡脸,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后撤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李答风抄着手站在帐外,上下打量起元策:“还得看人,这赤金甲穿在沈少将军身上就是比穿在那些平庸之辈身上起眼。”
元策凉凉瞥了他一眼。
无事献殷勤,说明他在长安当真考虑过姜稚衣的计划,自觉有愧。
“有功夫拍我马屁,不如去看着点那几百号人。”
“少将军安心,少将军凯旋之前,这里的人一个也不会醒。”
说话间,惊蛰一身嫁衣,头盖喜帕,被小满从隔壁帐子扶了出来。
一众玄策军改扮的随行侍卫也列队在前。
元策站在帐门前,目光扫过众人:“都熟悉身上这套军备了吗?”
打头“侍卫长”笑起来:“少将军,这军备着实比不上咱们的,不过凑合用吧,打西逻人嘛,切切瓜罢了!”
元策弯唇一笑,随即恢復肃色,把着腰间长剑面朝众人:“今命尔等护送永盈公主前往西逻边境,诛西逻迎亲使团,取西逻二王子项上首级,以偿公主西行一路百日之苦!”
“是——!”
一日一夜后,深夜。
隔绝寒冷的帐子里,炭火静静燃烧着,姜稚衣人在温暖的被窝,神思却在混沌不堪的梦境里飘飞。
眼前一会儿是烛火摇晃的大帐,她听见元策发令的声音狂奔着追出去,想要拦下他,嗓子眼却像被什么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赤足立在冰天雪地里,眼睁睁看他打马走远。
一会儿又是广袤无垠的大漠,灿烈的日光下,蜿蜒的和亲队伍在驼铃声声中穿越过苍茫沙海,一路向西而去,身穿皮毛毡衣的西逻使臣前来接亲,说着拗口的汉话,以汉人之礼相迎。
又到了无星无月的暗夜,篝火簇簇的营地里,大烨的和亲队伍与西逻使团共宿一营,各据一边,一张张帐篷静悄悄陷入安睡,突然一声哨响打破深夜的寂静,营地内忽而惊起兵戈之声,刀光剑影,瞬间战作一团。
两军交战,挥刺劈砍之下腥风血雨飘摇,那道颀长的身影手执长剑衝锋陷阵,刃如秋霜破开敌阵,寒光所到之处,敌军应声而倒。
……
同一时刻,百里之外河西与西逻边境线交汇之地,暗夜里的营地,惊蛰学着姜稚衣的姿态端坐于主帐榻上,眼看帐外血光衝天,短兵相接之声不绝于耳。
心臟怦怦跳着,惊蛰警惕地紧盯住闭拢帐门,手中握着随时准备出鞘的长剑。
和亲队伍算准了时辰,在今日黄昏时分抵达西逻边境,与前来迎亲的西逻使团会合。西逻使臣本打算当即带他们入境,惊蛰按照计划假装头昏恶心,晕了马车,行不动路,要求在此休整一夜。
西逻使臣未做他想,倒是那个一同前来的西逻二王子似担心夜长梦多,以此地夜里风寒霜重为由,希望接她入附近的城池。
这个二王子一手促成和亲之事,连迎亲也亲自过来盯梢,人自然精明,心有疑虑便佯装担心,请来西逻的医士给她看诊。
好在沈少将军早请李军医准备了改变脉象的药,让她提前服下,医士一诊,果真是晕动之症,说当下不宜行动,那二王子戒心便减了一半。
惊蛰跟了郡主这么多年,自然懂得拿捏腔调,又在马车里哭诉着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