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遂发现,怕一个人待着黑漆漆的房间,怕有人扮鬼吓他,这才有力气跑这么一大截。
好不容易撑起来走了一段路,他却突然浑身滚烫,明明太阳已经落山了,但他大汗淋漓,仿佛被烈日炙烤,摇摇晃晃迈出最后一步,他便昏死在路边,失去意识。
身体有知觉时,他听见有人用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跟医生说有事要先走,这个人的医药费他已经出过了,有什么事可以给他打电话。
他想要看清那人是谁,挣扎着睁开眼,病房里哪还有什么人。
大概是场梦。
等护士来给他拔针,他还是试探着问:“你好,请问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我只记得他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青年,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温郁金摁着针眼,冲护士微微笑道:“好的,谢谢你。”
坐在病房休息了一会儿,温郁金才起身离开。
摁了下去的电梯,等了几秒后电梯门打开,温郁金刚要进去,看清里面的人是谁,他立马把脚缩回来,侧身躲过去,企图掩耳盗铃。
“你还进来吗?”甘妈问。
温郁金一紧张就听不清别人讲话,他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甘遂的目光还钉在温郁金身上,他接了话:“他可能下去,别管他。”
看到电梯门合上,温郁金这才松了一大口气。下一趟无人的电梯到达,他立刻走了进去,摁了一楼。
正祈祷不要有人进来时,一只手挡住了快要合起来的电梯,温郁金吓得往后紧贴,甘遂闲庭阔步地走了进来,温郁金躲避着甘遂的目光,垂着眼盯着地面,一直到甘遂的脚尖抵过来,他刚平静的心如下坠的电梯,往下猛坠。
“我……我没有逃跑……”
温郁金说着,抬眼看向甘遂,想要触碰,又怕他变得更生气,只是一脸无辜地看着,眼眶红红。
甘遂嗤笑了一声,松开咬得发酸的后槽牙,弯腰平视温郁金,伸手拍了拍温郁金的脸,面无表情地说:“要滚就滚远点,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长这副模样,真以为我想圈养你啊?温郁金,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又是一副木楞的表情。
从来不会生气,从来不会伤心,跟个傻子一样。
真是烦人。
甘遂背过身去,不愿再看温郁金一眼。
温郁金下意识去拉甘遂的衣服,想说我不离开你,我喜欢跟你待在一起,但甘遂的冷漠让他的话冻在嗓子中,最后只单调地发出一个呃声,电梯门也在此刻打开,他只能看着甘遂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消失在人群里。
配不配。
温郁金蹲在医院外的草地上,拨弄正在搬家的蚂蚁,几十分钟过去,他放空的脑袋里才突然想起甘遂的问话。
他当然不配。
甘遂芝兰玉树,是上流圈子中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保送国内一流的顶级菁英大学,家境优渥,才华横溢。
他呢?
他温郁金是个一生下来就不受宠爱的倒霉蛋,是害妈妈患产后抑郁,破坏家庭和睦的坏蛋,是废寝忘食也只刚刚考过本科线,什么都学不会的,资质平庸的笨蛋。
云泥之别,哪里会配呢。
正自嘲地想着,他一不小心踩到蚂蚁蛋,身上有几处传来刺痛,他嘶嘶倒吸冷气,起身拍掉蚂蚁,迅速退后了好几步,一不小心退到台阶边,重心不稳,摔了个实在。
太疼了。
这下才是真的疼。
一小时前甘遂说的话这时候也同这些疼痛一样,刺得他嗡嗡耳鸣,十分胸闷。
温郁金慢慢坐了起来,把头埋进膝盖里,无声流泪。屁股太疼了,像被撕成了两半,心脏也是,不,全身都是,他整个人都被撕裂了,伤口处丝丝缕缕,是眼泪。
疼痛感知总是后知后觉,这让他的痛苦变得无比漫长,等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已经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他身边人来人往,但没人主动开口问他。
这是医院,有坐在医院台阶哭的,有对墙下跪祈祷的,有哭到无力瘫在地上傻笑的,在医院里,悲伤多于其他情绪,哭太正常了。
温郁金在腿上蹭干眼泪,起身离开。
躲在柱子后的甘遂站了出来,紧紧皱着眉看着温郁金一瘸一拐转过拐角,他手里捏着的纸巾已经皱成一团,碎屑微不可见,消散在风里。
真是丢死人了,十九岁的人还在医院门口玩蚂蚁,玩蚂蚁被咬就算了,平地还摔跤,摔了还哭,简直丢死人了。
即使没看他的脸,甘遂也知道,那让人讨厌的温郁金一定是一副可怜巴巴讨人怜爱的脸回家,他最好是回家。
甘遂把没有递出去的纸塞进兜里,转身走进医院,正好遇到做完体检的妈妈。
坐进车里,甘妈问:“以前叫你陪妈妈来你都不来,这次怎么会来?”
“chrisher今天回来,他跟我说他在医院,顺路。”
“他怎么了?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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