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活得好好的。”
虽然这么说,他灰蒙蒙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段需和。
段需和蹲下身,用老人同样慢悠悠地语气说:“我就在这里陪您,有事叫我就行。”
老人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变了一个脸色:“你是谁?”
他站起来叫人:“湖仔!老——”
虽然他情绪激动,口齿却变得很不清楚,段需和听不懂他后面在说什么,他吓得赶紧拨打急救电话,但是接线员说她们过来要两个小时,可能错过关键时间,让他先自行送医。
段需和慌了手脚,甚至不敢上前去控制情绪激动的老人,他颤抖着手在通讯录里疯狂翻找,想叫人来帮忙,老人半身趴在柜子上,推倒了一片杂物,似乎在找什么,段需和怕他万一找出一把刀来砍伤到自己,赶紧在边上把尖锐的东西都先抢走。
过了一会儿老人终于安静下来,他两手空空站在原地,他看着段需和,又好像看着他身后很远的地方。
“对不起,我这身病……”
似乎是在说这几个字,听得不甚清楚。
话没说完,他就倒下了。
人由太多东西组成,脏器、坚硬的骨骼、还有层层包裹的皮肉,段需和不明白,倒下的时候怎么这样轻飘飘地,碰到地上,只发出轻轻一声“咚”。
像一颗棋子被推倒那样。卧在棋盘上的时候,它也不知道这就代表输了。
帮着医生把老人推进去,段需和又马不停蹄去缴费,怕到时候有什么手续接不上。
具体的费用还要看初步诊断的结果,段需和拿着那几张浸着消毒水的白纸,茫然地站在病房外。上一秒他好像还在慢悠悠地洗脸,怎么突然就站在这生死攸关的门口了。
他想得太出神,连身后什么时候有人都没发现,谈择就像凭空出现一样,突然在背后叫他:“段需和。”
他是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谈择明显是跑过来的,胸腔急促起伏,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周围没有医生,他只能问段需和:“现在怎么样了。”
段需和回答说:“刚推进去。”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进去多久了,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观念。
看到谈择脸上的焦躁,段需和突然觉得不安起来,不由自主地说:“对不起,我没有……”
不知道该怎么说,具体是他哪里没做好吗,他也不明白,但是早上还好端端的人,在和他单独相处的情况下突然犯病了,现在还在里面抢救,总得有人为不好的事承担后果,不是他还能是谁。
谈择看了他一眼:“你把我爷爷推倒了?”
段需和愣了一下,高声反驳:“不,怎么可能?我们很正常地在说话,他突然就……我不记得了,可能是摔倒。”
谈择俯下身来平视他的眼睛:“那就不需要你道歉,你把他送到医院来了,是我要感谢你。”
段需和很不习惯他这个态度,这种……爱憎分明的处事方法,他向来活在一个委婉的世界里,大多数有钱人说话做事都要经过包装,他们把喜欢说成一种漫不经心的认可,把讨厌当作惋惜。
他还要说一些贬低自己的话,谈择把他打断了,认真地说:“谢谢你。”
再说下去就像产生争执,段需和就把嘴紧紧闭上了,心里其实感受到很大的安慰。可是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了乔镜华,他总是害受伤更多的人还要来安慰他,这恐怕是他最坏最恶毒之处。
段需和被这自找的一击打得找不着北,本来就瘦弱的身形更加颤颤巍巍,谈择适时问他要不要坐下。
他确实需要靠着点什么东西。
两人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虽然这张椅子很长,他们却坐得很近,段需和可以感觉到手边传来的另一个人的体温,他忍不住又去观察谈择的表情,可是他已经冷静下来了,段需和难以看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好像只是在等待一个结果。
结果比最坏的打算好,又不如期待的那么好。
中风,救回来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有瘫痪的风险,需要住院治疗。
段需和在最需要他的地方发挥了长处,他划卡支付了全额医药费,包括接下来一阵子的开销。谈择就在边上,他明显拿不出这笔钱。如果在医生来通知的时候段需和保持沉默,能让谈择跪下来求他也说不定,他现在完全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可是他没有感觉快乐,反而像被架在火堆上烤,特别是听到谈择说:“回去我能还给你一部分,剩下的先打个欠条给你。”
段需和甚至不敢看他,他在心里祈求上天,给他们家一些钱吧,或者赐还健康,总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走。
忽然,他灵光一闪,冒出一个主意,对谈择说:“这些钱不用你还,你只要帮我去赵家就行。”
谈择没有立刻回答他,他绝对拥有远超同龄人的冷静,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在刹那之短的沉默中,段需和等不到他的回答,就已经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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