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那种特有的、颠三倒四的措辞方式,跟尼禄絮絮地解释着。
但尼禄能听懂,他是在描述自己操纵虫群时的第一视角感受。
尼禄把枪插回枪套里,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包用糖纸包裹的糖。
他把糖放在手心,然后摊开洁白的手掌,伸到圣洛斐斯面前。
『唔……』
圣洛斐斯还是遮着脸,很怕会把尼禄吓着似的,然后像小动物般,探头往尼禄的手心里看。
因为要遮住脸,他没法从尼禄的手心里拿走糖果。
『放心。我足够强,所以不会轻易被你的脸吓到。』
尼禄说,声线略微低沉,『你可以尝尝看,是不是当年我给你的那种?』
但圣洛斐斯还是很怕自己会吓到其他狼骑。
他用袍袖遮着脸,一根细长的触手,卷着糖送进嘴吧里。
咀嚼片刻后,尼禄看见一双激动的金眸,倏地从袍袖上方露出。
『尼禄……!』
尼禄莞尔:『是这个味道吗?』
圣洛斐斯激动到几乎说不出话来:『嗯!!』
又把雪白的脑袋蹭在尼禄手心:『尼禄,你真好……』
那包糖果,最后全部进了圣洛斐斯的衣袍里,被他当做宝贝似的揣着了。
尼禄带着狼骑,仔细搜查了圣宫的每一个角落。
他没有找到任何跟自己在石阶上,感受到的那股巨大压迫感有关的东西。
作为君主的谨慎和多疑,让他根本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但截至目前为止,圣宫的确没有什么可推进的地方了。
尼禄只能重新设置圣宫中所有的摄像头,并确保监控范围没有死角。
其实不管是基于星律,还是基于道德,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已经是在悍然践踏圣洛斐斯的隐私权。
但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安抚疑心的选择。
那天他难得留在圣宫,在圣洛斐斯身边待了一个小时,并对圣洛斐斯的每个要求予取予求——到白狼骑要把枪套捏烂的地步。
临走时,圣洛斐斯捉着他的裤腿,好认真地对尼禄说:『尼禄,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尼禄停住脚步,像安抚一头小鹿一样,抬手去摸圣洛斐斯雪白的长发。
『……你常常会让我感到为难。』
尼禄头一次对他说了实话。
他的性格令他从不畏惧征服强者,但对生理上的弱势群体,总会习惯性多些温和。
『你在战争中立了大功,我可以给你更多更好的赏赐,甚至让你富可敌国。但我始终觉得,其实你始终只是想要有人陪伴。』
圣洛斐斯仰着那张无辜而美丽的脸,明显又没能听懂。
但在人类目不能及的维度,那始终冷冷俯瞰着他们的共生体怪物,似乎很轻微地顿了一下。
『你会有比今天更幸福的时候。这是我作为帝国君主的承诺。』
尼禄低声说完,便收回手,转身离开。
他并非是在哄骗圣洛斐斯。
实际上,他已经决定开始派遣科考舰,去银河系外寻找更加友好的文明。
如果能让圣洛斐斯在不影响人类的宙域自由生活,且如果他需要的话,帝国会与他永久保持友好关系——这应该就是他能为圣洛斐斯设计的最理想的结局。
他带着狼骑离开了,留下了一包糖纸包裹的糖。
圣洛斐斯仍然坐在河边的草地上,高高兴兴地给小鹿编着花环,腮帮子里还一鼓一鼓地咀嚼着糖果。
然而在某一个瞬间,白发圣子的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遍布圣宫的摄像头,不可能拍摄到诞生于创生之柱的生物,也无法拍到柔顺垂落的雪白长发间,从掌缝中伸出的血滴。
细长的触肢探入圣洛斐斯的眼窝,在颅脑中搅动一番后,将那枚血淋淋的暗物质碎片取了出来,重新藏进衣袖里。
短短几秒停顿,眼窝处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就已经完全愈合如初。
当圣洛斐斯再次缓慢睁开染血的眼睫,他的神情和姿态,都已经同刚刚天真懵懂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倒真的以为那种枪可以杀死我……)
对于这支早已消亡的远古族群来说,人形躯壳和诡异的触肢团,原本就类似花与花柄的关系,实际是一个整体。
因此,他可以很轻松地将自己的本体意识在两者之间来回转移。
但倘若他安置本体意识的部分,突然被设陷控制——像在遇到两千年前那群恩将仇报的卑劣人类一样——且未来得及与共生部分共享,他就会极罕见地失手。
(……你应该见过水星球的鱼群。当深海巨鲨骤然现身,鱼群就会立刻四散奔逃。巨鲨最终只能吞噬很小的一部分。)
圣洛斐斯轻微动了动舌头,将那枚过于甜蜜的糖果吐出。
被他接生的那头小鹿,很依恋地过来咬他的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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