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回来了?”
程昭神色晦暗:“阿奶,您这是去哪回来的?”
“我去了你二姑家,呵,你二姑真不是个东西!”程老太太没忍住破口大骂,“她说了会供你读书,才二两银子就舍不得,还找人把我轰出来,我可是她亲娘,她这是对我大不敬!昭儿,你考上秀才后,不管你二姑说啥子,你都甭搭理她,谁让她对你不好,呸,不要脸的赔钱货,休想再沾我们程家一点好……”
程大嫂从屋子里走出来:“娘,我就说了让你别去找二姑子,她也不知道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竟然敢跟程家作对。以后咱们昭儿出息了,必须去他们赵家门口走一圈,一文钱都不给她,看她能把我们咋样。”
两人一唱一和,将程弯弯狠狠骂了一通。
听到这些话,程昭内心有些复杂。
以前二姑时不时送东西来家里时,娘和阿奶说起二姑,都会夸赞几句。
现在二姑不再偏帮程家,家里人就开始口不择言辱骂二姑。
曾经的帮助是真的,他也确实用了二姑家不少银子,就因为二姑如今不愿意帮忙了,就否定曾经的一切吗?
“唉哟,我咋能在昭儿面前说这些,没得污了我们家昭儿的耳朵。”程大嫂呵呵笑,“昭儿,你咋突然回来了,是不是缺钱花了,娘这里还有些钱,你都带去书院,该买啥就买啥,千万别省着,免得被同窗耻笑……”
程昭缓声开口道:“从今天开始,我不读书了。”
程老太太愣住:“昭儿,你说啥?”
程大嫂瞪圆了眼睛:“昭儿,你说啥子胡话?”
“我的行李书籍都带回来了。”程昭抿唇,“我不会再去南府书院了。”
程老太太看到他脚边放着两个箱笼,打开看到全是书,这样子不像是作假。
她老人家干巴巴的道:“也好也好,在家里好好学习,明年再去省城考秀才也无妨……不过家里也没个人能教你,还是去书院吧,你放心,束脩费阿奶会想法子凑齐的,你别担心这个,读书最大……”
程昭的眉眼投下一片阴影:“我被南府书院除名,无人担保,无法参加院试。”
“你说啥?!”程大嫂一下子炸开了锅,“南府书院是疯了吧,为啥把你除名,不行,娘要给你去讨公道!简直是没天理,没王法,我儿子这么优秀,凭啥不能考秀才!走走走,咱们这就去镇上。”
程老太太卷起袖子:“南府书院的山长我认识,一把年纪了还欺负一个孩子,看老婆子我咋骂他。”
程昭按住两人,一字一顿道:“我被除名,是因为我考试作弊,作弊者,永不能参加科举。”
他弯腰将地上两个箱笼提起来,走进里屋。
程老太太和程大嫂面面相觑,她们都是妇道人家,一辈子在这山沟沟的村庄里,压根就听不懂程昭说的是啥意思。
两人还没想清楚,程昭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这些年,我读书花了不少银子,家里人都辛苦了,从今往后,阿奶阿爷,爹娘都不必再为我凑束脩费了。还有,我想知道,这些年大姑二姑共出了多少钱供我读书?”
程大嫂撇撇嘴:“你大姑嫁的不好,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一年拿点粮食过来做个样子,你二姑吧,也就去年男人死了拿了二十两恤银过来,其他的啥也没了。”
程昭缓声道:“每个月交束脩费时,二姑都会钱来程家,少则百文钱,多则一两银子,这么多年,林林总总算下来,我们家至少欠二姑五十两银子。”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些啥子!”程老太太瞪着眼睛,“她是你亲二姑,她的钱不给你给谁,你花她的钱名正言顺,不存在啥欠不欠!”
“应该这样说,是我欠二姑五十两,与程家无关。”程昭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钱袋,“这是我闲时抄书赚的几两银子,我先拿去还上。”
他迈步就准备走。
程大嫂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昭儿,你是不是被读书的事刺激疯了,你二姑不给你交束脩费就算了,你咋还能给她送钱?你放心,读书的事儿爹娘会给你想法子的,不可能不让你去考秀才,你别糟蹋钱,来,这些钱娘先收着。”
程昭默默地抿着唇。
以前心安理得享受二姑的偏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出人头地,总会有机会报答二姑。
可是现在,他被开除,失去了院试的资格,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走出程家村,他要用读书写字的手,去学习怎么耕地种田,他很难受,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明明没有作弊,可两个有身份的人诬陷他,人证物证都那般齐全,山长无话可说,他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
从书院走出来的那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这些年,为了供他读书,家里人都太苦了。
就算真的考上了秀才又如何,他还得继续念书,读几年再考举人,而考举人很难一试即中,可能又得多读几年……难道,让家里那么多人,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一直供他读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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