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黛薄薄削肩把他撞了一下,晃了晃才站稳。女子纤细的手指把掌中荷包松开,掉落在了地上。
北宸风加了一中午班,正打算回衙署歇息。今日调休,路上先要拐去驿馆往河东的家中寄送东西,没留神撞到人,下意识抻出手臂一扶。
却触到柔软的肩膀,隐约沁人心脾的好闻淡香。他默了一下,才意识到是个女子,动作就变得仔细了。
而后弯腰把地上的荷包捡起,递给姝黛道:“对不住,适才走路未曾留神,碰撞了小姐。这是你掉落的荷包,请收好。”
另一只手已经从她肩膀移开,抬起眉眼与她对视。
姝黛抿唇微笑,她故作娇娆时眼眸就像兔子一样,清粼粼的鞠着水。眼尾的红痣灿若芍药,又媚又灵动勾人。
看得北宸风诧然一瞬亮起目光,但下一刻又守礼的敛神,只作分外的抱歉。
姝黛尽收眼底,伸手接了过来,男子适时地松开,依规矩保持距离。
姝黛柔声道:“无妨,我也是匆忙路过,未曾仔细看路。大人如何称呼?”
嗓音如风铃般悦耳,听得北宸风耳际烫了一烫。他颔首再不方便看她,更从未见过如此昳丽娇贵的女子,似乎不像是京中小姐。一时忙谦虚答道:“在下殿前侍御史北宸风,今日偶遇姑娘,三生有幸,但愿适才没有撞伤到。”
姝黛浅笑答说:“小女姝黛,并未被撞伤,大人宽心则是。”言罢小福了一礼,便转身走开了。
那边北宸风继续赶路,不自觉又回头看了几次,眉宇间带着痴意。
啧,小姐果然是斩男杀手啊,谁都逃不过她几句试探。
络雪咕哝道:“小姐觉得这位侍御史如何?奴婢认为他比昨日的员外郎靠谱多了,长得也周正。”
姝黛忽闪着明亮的眼睛,边往回走着,语调亦轻松:“确是可以。伸手扶人,捡起荷包,可见是个心细有责任感的;看得我时呆愕,却又立时谦虚收敛,应当克谨不好色。最后说‘偶遇三生有幸’,也可看出有温度、能表达,不是那般枯燥冷情之人。听说是门阀北氏旁支,将来仕途升迁比出身庶民要容易,可以考虑考虑。择日再去看看那位太府监的衙内公子。”
走得近了,她的声调逐渐清晰。加之隋云瑾目力及耳力都十分好,自是字字句句都听了进去。
果真是个商女出身,斤斤算计,仅一个荷包都能分析出这许多门道。只怕进京的目的就是为攀权谋贵罢了,连太府监那个废物衙内都稀得考虑。
隋云瑾心下不甚恼郁。
这种愠意,便是在听到彭大小姐在边关与人私奔时,他都没有过的。一时倍感不适,男子清冷眼眸中的轻蔑便流露了出来。
姝黛说完抬起下颌,只觉自己马车旁驻足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细看,竟是庆绥侯府那位翩翩谪仙般的隋世子。
难得出府几趟,竟是频频碰到他。
男子穿着绿色六品朝服,头戴乌纱帽,衣上刺绣花鸟绫纹。举止间天然的清正雅润,长眸微睨着自己,竟然早就在看她。
难怪刚才觉得马车外莫名压迫感,敢情自己与络雪的一番对话全都被他听去了。
姝黛心底里暗生出窘意,忽然又想起那天晚上梦见与他的成亲,双颊不自觉镀上了绯红。
但她才不甘示弱,便仰头说道:“见过隋世子,世子骑马候在此处,莫非在等我,还未将小女子调查明白?”
女人改口唤自己世子,显见把隋云瑾的身家了解过了。然而既了解过,却竟是对他毫无觊觎。
不是慕强谋贵么?莫非在她的眼中,他连那膘肥体壮、寻花问柳的太府监衙内都不如?
隋云瑾拽着马缰,冷漠应道:“适才等大内车队过去,便在此候了一瞬。确是已将尤小姐该调查的都查过了,与采花盗一案无关。”
那么,必然也就晓得她在江南的退婚一事了。姝黛想起平江府那些刻薄造谣的流言……罢,他知晓便知了,又何妨。反正她必不会给自己挖坑跳,跳进和姨母有隔阂的他们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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