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带回状纸后,父亲震惊的样子,他不由的胸口一热。
别看他白马银甲四处逛荡,实际上并未在军中任职,因而今日守城门的军官称呼他为“张少爷”。这三个字,像是尊敬,其实是嘲讽,只有依靠家族庇护,不能自己立足的人才被称为少爷。可他明明从小熟读兵书,一身武艺从未落下,偏生被父亲压着不能从军,实在气人。
中年书生写到最后一个字,笔便不动了,张酬催促道:“还不落款?”
书生说:“我,我……要不算了吧,张少爷。”
张酬还没说话,旁边哭哭啼啼的妇人已经冲过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笔,补上了最后一个字,然后干脆利落地署上姓名,还在上面按下了手印。
有人带头,其他人便纷纷跟进。认识字的签名,不会写的按手印,状纸上一下就多了七个指印。
张酬推开浑身哆嗦的书生,满意地接过状纸:“好,几位夫人既然将事交给张某,张某必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带头的妇人含泪道:“小妇人不会说话,只知道我们的夫君都是保家卫国的好汉子,从未做过对不起北地的事,不该落得含冤入狱、生死不知的下场,还请……少将军为我等做主!”
她一跪,其他人便纷纷模仿:“求少将军为我等做主。”
张酬顿时热血翻腾,恨不能单枪匹马闯进牢中,将那些被冤枉的卫士救出来。不过,他身为大将军之子,自然知道这座榆京城并非父亲的一言堂,自己鲁莽行事,后果难料,故而安抚众人之后,便揣着状纸,往大将军府去了。
他一走,中年书生便跺脚道:“你们这下可害死我了。”
那领头的妇人说:“哥哥放心,落款都是我们几个的名字,追究不到你的头上。你快快离开此地,我们几个只当没见过你,纵然出事了,也不会供你出来。”
其他妇人也纷纷附和。
中年书生绝望地摇头。他倒是想走,可他进城的时候报了妹夫的名字,后来又跟着张酬离开,一旦出事,想不被牵连是不可能的了。
但他还是心存侥幸,当下带着老仆去了另一个方向的城门附近找了客栈入住,准备明天一早就离开。榆京一向是严进宽出,他只能寄希望于少将军动作别太快。
另一边,就在张酬回家的路上,傅希言等人已经吃完饭,跟着张祖瑞去了书房。
客套结束,接下来便是正事了。
书房门一关,张祖瑞便从怀里掏出一只匣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带血的荷包:“不知二位从何处得到此物?”
傅希言原本以为忘苦转交陇南王随身之物定然是陇南王的人,冷不防被对方这么一问,原先的想法便要推翻了,下意识地问道:“大将军不认识此物?”
张祖瑞道:“傅鉴主若非笃定我认识此物,也不会叫人带着它来向我求助了。”
不错,傅希言发现守城门的士兵有意刁难后,就叫护花组带着虞素环拿出来的荷包,去找张祖瑞帮忙。
当时他做了三手准备,先用自己和裴元瑾的名号;若张祖瑞不为所动,就拿出荷包;若张祖瑞不认识,再让护花组带口信说是王府旧人带王爷旧物前来拜访。
没想到的是,进展到第二步——亮出荷包,张祖瑞就二话不说让儿子去城门口领人了。
护花组不似小桑,没话都要找点话出来热热场子,见任务完成,便没有多说什么,所以当时的张祖瑞并不知道有王府旧人到访。
傅希言说:“明人不说暗话,认识此物的不是我,而是虞姑姑。”
张祖瑞愣了愣:“虞姑姑是?”
傅希言解释:“就是大将军刚刚见过的陇南王妃。”
张祖瑞想了想,恍然道:“原来王妃去了储仙宫。”
与裴元瑾同行,又被傅希言称为姑姑,还姓虞,几个条件加起来,他自然联想到储仙宫曾经的雨部总管,如今总部审计组组长虞素环。
此事他先前真的不知,不然今日也不会随随便便打发儿子去接人,还让他怠慢了贵客。
他怅然道:“王妃这些年过得可好?”
傅希言当即反问:“大将军是为自己问的,还是为旁人问的?”
姑姑要找人(下)
张祖瑞微微一怔, 道:“我们这群跟着陇南王的老人都希望王妃能够万福金安,一世无忧。”
傅希言越听越觉得奇怪。
当初忘苦明明说是送出香囊的人在北地,那人应该是陇南王, 为何张祖瑞一无所知……等等。他猛然反应过来,送出香囊的人不一定是香囊主人。忘苦的背后很可能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慌了。一路同行,他当然知道虞素环对此行是多么期待,若自己理解有误,令她空欢喜一场,大喜大悲之下, 也不知身体是否承受得住。
他顾不得兜圈子,直接了当地问:“你可认识忘苦?”
张祖瑞若有所思:“忘苦便是苦面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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