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打小就告诉她,太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要去想,因为那都是妄想,既然连想都是一种妄想,就更不要去试图得到。
太皇太后已经替她选好路了,她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任何旁的想头,都不要去有。
这就是她今天的决定。
可是还是很难受,说不上来的难受。就好像小时候围着蜡烛,她伸手去碰那一点火光,她碰到了,又马上撒开了。火光还在那里,她有幸圈住一刹那的温暖,却知道她永远也抓不住。
蛾眉憔悴
贵妃打东暖阁里出来, 芝瑞忙迎上去搀着。李长顺仍是带着笑,让太监给贵妃照好脚下的路,自己转身进暖阁里回话去了。
贵妃并没有回头, 也不让四儿送。跟前的掌事太监亲自接过灯,贵妃压低声音问:“该说的话,你都说了罢?”
芝瑞道:“奴才都说了。那丫头牙尖嘴利不饶人,奴才不与她计较。专心把贵主子交代的差办好。”
贵妃睇了她一眼,抿唇,嘲讽地笑:“帝王嫔御,远没有那样好做。宁妃无能, 先前罚她出气, 反惹了一身骚,让主子爷多忌惮警惕着我,好没用的东西!合该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 当真不值。”
贵妃雍然跨过门槛, 步辇早已在前头候着了。纵然脚下踩着极高的花盆底,她照样能走得端稳。乌压压的天色,高而远的宫墙,有心有肺的人,不能在里头活着。
旗家姑奶奶骨子硬, 你越磋磨她,她越顽强。杀人要攻心,才不会损兵折将。让她知道这宫里头生活的本质, 圣恩也好君心也罢,本就是把握不住的东西。若她识趣, 就此收手, 她不会再为难她, 若她还不肯罢休,就算给了名分又如何。她有容人的气量,也有让她灰心的一千种一万种法子。可是真正让人生不如死的,只有自己。
李长顺进去时,皇帝正在批折子,过几天就要封宝,一连几日不问政事。眼下折子积了如小山高,白日里忙着见臣工宗室,夜里常常要忙到丑时。
皇帝抬眼,见他只是一个人,便问:“走了?”
其实东暖阁能看得到外头,先前她来时,他由衷的高兴,只可惜贵妃在里头絮絮说着年节事宜,他不得不分神去听。后来不经意之间他总爱用余光去看她,看她像是耀武扬威的大公鸡,将一旁的那个宫女气得脸色铁青。他觉得真有趣,这就是他喜欢的人,鲜活,机灵,不会让自己受一分一毫的委屈。
就算她不来,明儿他也必要去找她的。他愿意给她时间,不去逼迫她。他有让她陈利弊的勇气,匆匆下决定,这样不好。他与成明之间,他让她来选。可今儿她来了,他反倒安下心,知道她心里有他,这就足够了。虽然往后有千难万难,虽然风雪满途,并不太平,可只要她心里有他,他就可以生出无数踏平前路的气力。
李长顺低下头,“是,姑娘来传老主子的话,见时辰不早,便让奴才代传,自己先回慈宁宫了。”
这倒是好规矩,将御前的大总管当自己的使,阖宫上下也就她能办出这样的事吧!皇帝淡淡笑了,问:“什么话?”
李长顺便一五一十地说:“姑娘说老主子问主子吃得好不好,进得香不香,说端亲王家里有只京巴,爱不分青红皂白地乱叫。让主子悄悄儿提点小端亲王一句,进宫前别惯着那只京巴,太皇太后的宝爷闻见气味会闹的。”
哪儿说的是京巴,分明说的是人吧!可是她连成明家里有只京巴都记得一清二楚,果真是从小玩到大的情分。
皇帝默然片刻,却迟迟不见李长顺说话,一封折子已经批复完,皇帝自己收进匣子里,瞥了李长顺一眼,十分不满地问:“没了?”
大总管皱起脸,支支吾吾地说,“还有一句,姑娘让奴才别与主子说她来过。”
折子“啪嗒”一声,跌进明黄云龙纹的锦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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