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位一开口,粗俗之外竟还有点别的东西。
里面,祝缨叹了一口气,对花姐道:“大姐你随我来,我有个办法,只好先救杜大姐了。”
两人进了西厢,片刻即出。花姐努力绷着脸,祝缨道:“各位邻居热心,里长邻长受累,我家遭遇不幸,可不能叫人说我扣了别人的侄女、妻子,我要往万年县一趟,将此事断个明白。”
邻居都说:“好!”也有要陪她去的。也有说“大理寺的官,能叫官司难处了吗?”
祝缨伸手拉起了杜大姐的手腕:“你也来。”
一拥而上,连杜家人一道到了万年县衙。
眼看宵禁,万年县令都回后衙要吃晚饭了,又来了这么一出,他只得重新穿戴了出来。那边祝缨先报了自己的官职、姓名,万年县令正六品,祝缨从六品,两人差别不算大。他和气地对祝缨说:“祝丞既然是官员,有事何必亲至?”
祝缨苦笑道:“下官也想派个仆人拿个帖子应官司来的。可下官居官不久,这不才得一个女仆来伺候家母家姐,男仆未及觅得,这便来了是非。”
杜家叔叔、瘸腿“丈夫”见祝缨与县令说话和气,心里已然怯了五分,但是一个十二贯是掏空了家底还借了亲朋,还要新妇持家生孩子伺候自己还债,不能打了水漂。一个是已经收了人家的钱,不能不“交货”。都跪了下去,哆哆嗦嗦,一个说:“兄嫂死了,我嫁侄女,是行善。”
一个说:“孤苦一生,聘一个妻来暖被做饭,传宗接代。”
万年县令要再问杜大姐,杜大姐只管磕头。
祝缨道:“唉,她父母死了虽然还没到三年,不过呢,回去再停个半年也就出孝啦。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们两个,谁将她欠我的债还了,就把人带走吧。”
“债?”万年县令也惊了。
“一百贯零二百一十八文。”祝缨眼也不眨地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些字。杜大姐的叔叔这一头也看不到,她把这张纸呈给了万年县令。
万年县令展开一看,确实是一份非常合乎规范的契书,借方是杜大娘,不识字,印的手印画指节。贷方是祝缨,签字画押。证人是花姐,签的是朱大娘的押。
杜大姐悄悄地衣侧把手指上的红印擦掉,眼中含泪看着祝缨。万年县令道:“杜氏,你上来。”命验了杜大姐的手印、量了指节的长度,当然是吻合的。
万年县令拿那一纸契书,对另两人道:“你们二人,谁付一百贯?”
一百贯?
二十贯够当年的张仙姑扭头就走不管丈夫是不是要被砍头的。杜家叔叔虽有点薄产,全卖了也没有一百贯!但是他已经收了瘸子十二贯了,怎么也得再挣扎一下,他说:“大人,您看这丫头,她像是能借这么多钱的人么?谁肯借这么多钱给她呐?!”
祝缨道:“是一百贯零二百一十八文,半个子儿也不能少!是欠不是借。大人,一个奴婢,七贯,贵点也就十贯。买人不贵,养人贵!她是家姐施医赠药时遇到的,说能干活,却是有病。人嘛要,来都来了,不能看着她死,只好治一治,药材用了不少,不多,零星花了十九贯九百零七钱。大夫也得钱,家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江湖郎中,她心好,咱们意思意思收九十三文,凑个整。
她的衣裳,我做的,连料带工四百二十七文,鞋,我买的,两双一百文。住我家里,不能叫她睡地上,打家具,连料带工,五贯零六百九十一文。吃我的饭,这几个月我就不算钱了,做工抵了。
她做工又打坏了些家什,家父的壶不太值钱,家母新买的蒸锅也不太值钱,大姐的药瓶打碎了一架子,合起来算个两贯。她没洗过绸缎衣服,不会干活,给我把年节赐的好缎子衣服都洗坏了,连工带料,算个五十贯不算多吧?打坏了一件瓷器、两件玉器。这些我都得着落在她身上讨来。折价四十二贯。加起来,一百贯零二百一十八文。”
她报得这一串价有零有整,加起来……万年县令心算没那么快,示意文书记下来算一算。文书一通算,算了出来:“确实合得上。”
万年县令问杜家叔叔:“你们何时上门?”
“就……就刚才……”
万年县令就信了祝缨说的是实情了,他认为这么短时间不可能造这样的假出来。
他本来是怀疑祝缨的,因为这是一个常用的侵吞百姓财产的手法。什么你欠了我的钱之类。讲道理的给你利滚利,不讲道理的直接伪造证据。一个几贯钱就能买到的奴婢,不值得祝缨花这份心思。
哪怕没在这丫头身上花这么多钱,写了个虚的借条,那也是一开始雇她的时候动的事,跟现在这个没关系。又问杜大姐,杜大姐只会说:“小祝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万年县令就认了祝缨说的是对的,有想起来:“她父母尸骨未寒,你就要发嫁她?真是禽兽不如!人领回去也需她出孝再议婚!”要杜家叔叔和瘸子付钱带人走。这二人哪有这些钱?瘸子瘫倒在地,哭得惨极了。万年县令喝道:“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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