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话是挺多的。”祝缨说,“别光说不干了,趁没功课把你知道的事儿都细细地写出来。整天獠人獠人的,人家没名儿么?你不把名号打出来,谁知道你?能怪别人随口称呼你么?”
赵苏却犹豫了,道:“山上的事,儿不能悉知,不敢妄言。”
“知道什么写什么,起码把名儿给列出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总要有个春天的。”
“是。”
祝缨道:“你舅家恐怕有事,告诉他,无论以前他们与别人有过什么恩怨,我与他并没有仇。他是个守信的人,万一不幸遇到事儿了,他可以过来。”
“是。儿,告退了。”舅舅遇刺的时候义父在场,但是事后并没有追问深究,必是心中已有了结论了。义父有这么个话,赵苏决定将这点善意传回寨子里,舅舅此时应该是需要这样的后盾的。
虽然不知道这盾有多厚,又愿意罩多久。
…………
直到赵苏从县衙说完小话离开,顾翁才赶到了县衙。
顾翁的准备很足,自己家现在闲下来多少耕牛、耕马,接下来几天又能腾出来多少,他都心中有数。并且暗中准备了些农具比如犁铧之类,谈得好了,他也准备将这些都拿出来。他知道,贫苦人家连这个也是没有齐全的。好的农民是要用铁打造的,那个也不大好弄。
顾翁拜见了祝缨,看祝缨是一点也不着急,顾翁倒是一脸的急切:“失算了、失算了,越着急干得越慢。终于将耕牛腾出一些来了!就怕耽误了大人的事。”
祝缨道:“不碍的,早有早的好处,晚也有晚的办法。坐。”
“大人事务繁忙还要操心此事,老朽实在惭愧。”
“耕种的事是最省心的,”祝缨说,“只有不学好的学生才叫人生气!”
顾翁忙问怎么了。
祝缨道:“才抓了两个县学的学生,趁着家里忙无人管,竟结伴嫖宿娼家!”
顾翁道:“那是欠教训了!”
祝缨突然问道:“我听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真的吗?果真如此吗?”
顾翁心里咯噔一下,谨慎地答道:“那是轻薄子弟的戏言。不过娘子若是独守空房,是会担心宠妾灭妻,还不如自请下堂了的。”
祝缨笑言:“败家子。”
两人对望一眼,祝缨仍然如故,顾翁满面羞惭,涕泗滂沱:“大人,老朽空活七十载,却在紧要关头纠缠无用之事,愧见大人呀!”
言毕掩面而泣。
祝缨道:“这是做什么?有什么好愧的?人的心比什么都深,得珍惜肯表露的人。”
“老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起先是有点想不通。如今可谓豁然开朗了。”
祝缨道:“顾翁一向通情达理。”
顾翁趁机说:“老朽又闲下来些犁具。”
“唔。”
顾翁道:“没有牛的人,犁怕是也不好的,犁这东西也费铁。本地什么手艺都吃紧,如今耕牛已晚了,没有好犁可不行。”
他一意要把一些犁具又出借出来,到春耕结束之后还回来就行。农具不像牲口,牲口坏了不好挽回,木头坏了补上、刃坏了使铁匠补补就行。祝缨道:“也好,还如耕牛一般。”
又向顾翁询问本地铁的来源,铁不是庄稼,种一种就有了,没有米还能种麦子,有个替代。能替代铁的东西很少,也不是想有就有的。
顾翁道:“有从外地买来的用器之类,也有从西北那儿运来的生铁自己打的。”
“本地不产?”
顾翁摇头:“不产。真有,朝廷也不能放任不管咱们这儿。”
他一句话就说明白了。金银铜铁锡,都是很重要的金属,前三种就是真正的钱,锡也可用于铸造。铁甚至比另外几样更要紧,它可以铸造兵器。如果一地有铁矿,除非朝廷无力,否则必是要被朝廷掌握的。
祝缨叹气:“好吧,慢慢儿来。有什么安排,都等春耕过后。”
“是。老朽的牛已经在棚里了,犁也补好了,请大人派人来办交割吧。”
祝缨道:“好。”
祝缨没有派人而是自己亲自去看了一回,这事儿她也是头一回干,又是在福禄县,少不得亲力亲为。听他们说牛、马什么样算好的,同类的牲口又会细分为不同的用途等等。本地水牛更多一些,饲养又与黄牛不同。
祝缨只恨流放的犯人在路上走得太慢,否则现在她还能问到更多的东西。
她并不将牛马提走,而是由县衙做中人及保人的角色,给双方牵头。登记要租用的农户过来领用,先验看无误,按个手印,领走。等到用完了,农户将耕牛归还,双方再次验看无误,顾翁再将牛租给下一户。
农户也不怕顾翁会中途突然提价,顾翁也不怕农记赖账——县衙的差役不是吃素的,必要的时候祝缨可以暴力为双方催债。
将开头理顺了,祝缨就不再亲自处理每一份租约了,她还有自己的田要看呢!公廨田自有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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