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收拾,就听有人叫他:“司仓,福禄送粮来了,说是您的旧识,要同您见面。”
小吴忙去看,一见是童立,两人勾肩搭背,先是交割,再是去刺史府。童立少不得给他再塞一个红包,小吴道:“这怎么好意思?”
童立道:“头儿,跟兄弟们还客气,这就假了不是?”
两人嘻嘻哈哈,小吴揣了好处,给童立引到祝缨的面前。
…………
祝缨手上的公文处理得也差不多了,正吩咐了赵振等人:“你们四人,各收拾了行囊,与我上京去。”
赵振与荆生、汪生、方生四个都欢欣:“我们也能去?”
祝缨道:“那去不去呢?”
“去!”四人一齐答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求之不得。
祝缨道:“多带些厚衣服,路上冷。别拿这里的冬衣糊弄,起码要加厚一倍。”
“是!”
小吴在屋外与小柳说话,祝缨在里面听到了,问:“谁在外面?”
小吴于是进来说:“童立来了,求见大人。”
祝缨道:“正好,你也要收拾行装,带他们四个人去,告诉他们北上行李怎么收拾。”
小吴只得遗憾地领着四人出去,放童立进来独自说话。
童立到了祝缨面前,小心地上前,还如在福禄前一般抢着干丁贵等人的差使。祝缨道:“你且把那个放下,说吧,怎么了?”
童立道:“大人,您再不管管,福禄就没活路了。”
“怎么?”
童立看了一眼丁贵,祝缨对丁贵扬了扬下巴。丁贵躬身离开了,祝缨道:“说吧。”
童立低声道:“公廨田的出息他自己个儿揣了,往京里可送了不少礼。衙门里再有花费就走公中的在账,把府库给用了。接下来要干什么,都从府库里出。倒也干了几件事,比如要建个育婴堂之类的。前儿还说要扩建县城,我给拦了,那得花多少工?他又加税,那税,大人收得多么的轻啊!他又来!下官家里叔伯、兄弟,祖父辈的都跑到下官的家里吵闹,问这税是怎么回事,下官哪能做得了这个主啊!”
状一告就没个完了,童立越说越多。
公廨田、公廨钱听名字就知道是给衙门办公用的,当然也是归主官支配。祝缨走的时候,给福禄县留下两个库,一个是公中的,即各种租税收入,一个是衙门的,就是公廨费用。一般后任给前任填坑,其实有大两个坑,就是这两个了。她对福禄有一份香火情,走的时候没把公廨相关的账都卷走,钱、粮都留了不少。莫县丞走的时候,也没敢都拿走,都便宜了尚培基。
习惯上,公廨相关的费用归主官支配,尚培基也就按归习惯将这些花用了。这笔钱查账也不好查,因为公廨田还在,就不能说尚培基中饱私囊侵吞公产,只能说他不善经营没收益,不善经营不是罪。然后尚培基就撞上了祝缨留给他的大坑——祝缨手下,从来待遇极好。要发钱的时候,公廨费用已被他用完了,于是用了“公中的”。再者,为了他心中的梦想,建这个、造那个,还要发动学生、士绅,又整些吟诗作文,赏花开宴会之类,花费都不少。
“不就是显摆他自己吗?咱们县里的学生,大人来了之后才像点儿样子,哪经得起他?个个都得认他是第一,是才学。他要下乡,咱们得先去给他安排着,耽误多少正事。”
祝缨道:“他抽的税并不重。”
童立悲从中来:“是大人待我们太好!”
他是祝缨一手选出来的,选他们这一批人做衙役的时候就留意让他们与“豪强”少沾边,家境并不富裕,亲戚也没什么有钱人,对官员的感受更深。确实,尚培基抽的税都不叫重,但是祝缨在的时候抽得特别轻,现在只是“恢复正常”就够让人难受的了。能让穷人再也攒不下一点余粮来。
哪怕只是一个县令,只要一句话,也能叫底下的老百姓难受好几年。祝缨下乡,还不爱排场、不让人事先准备。尚培基就要看一个“田园鸡黍”。开始,大家以为他跟祝缨似的,不想他第一次下乡,就皱眉,说这不像样。大家伙儿只能准备着。
祝缨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他是有心做事。”
“他光花钱不挣钱呐!那哪儿行?”
祝缨道:“他是朝廷官员,再换一个未必比他更强。”
童立更悲愤了。
祝缨道:“留给福禄这许多士宦人家,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用的。你们都还有良心,你们要是逢迎他,与他一同欺压百姓,会过得更舒服些。你们没有这样做,我很高兴。”
童立抹了一把脸,心道:那大人是不反对我们同这个傻县令作对了?好的!
他说:“咱们只凭良心做人罢了。”
祝缨道:“有良心就好。外来的官员是外人,你们才是这里的人,走不脱的。乡里乡亲的,人一穷就经不住风波,你们也多照看一些。你与小吴他们也很久没见了吧?一起吃个饭再回去。”
“大人是咱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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