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的事儿呢?”
祝青君道:“苏县令已经找着了地方,就是制盐的手艺还差着些,没什么利润。都写在里面了,我画了个图。”
祝缨点了点头,有没有利润的不打紧,能自己做就行。
既然都写了,她一会儿看看就行了:“这些都留下吧,你们呢?家里怎么样?”
祝青君就说老师他们都很好,江娘子家的小姑娘满地跑,之类的。项乐也说家中还好,除了自己的儿子不认识自己,被吓哭了。
祝缨道:“你离家太久,是我耽误你啦……”
项乐忙说:“不追随大人,也是这般的。商户人家,哪个不是一走就离家多日的?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追随大人之后,他们的生活总比我小时候强得多了。”
他的母亲还问了女儿的归宿之类。这个项乐不打算跟祝缨提,大人不近女色,心无旁骛的,说这个事是真没意思。且看妹妹的样子,也没想给人做妾。害!就招赘算了!
祝缨道:“这件事我记下了。你们一路都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两人都退下,祝青君去找苏喆等人,项乐去找妹妹。
留祝缨在书房里拆信。
每个人都写得特别的厚,花姐写了二老的生活、别业里的大小事务,又写“小江住习惯了,帮了我很多的忙,别业里也只有咱们几个人知道衙门是怎么办事的,别业内几个管事,只能算勉强。只能边干边摸索。学生们越学越好,有些担心以后自己没有什么能教他们的,耽误了孩子。”
这也是没法儿的事,别业的底子薄,如果能多给她哪怕一年的时间住在别业,必与现在不同。祝缨惆怅。
张仙姑叮嘱的就多了,衣食住行,样样都说,还说自己养了一笼鸡,每天都现拾鸡蛋来吃。最后说“别给家里省钱”。
此外祝大、小江等人都有书信,小江写“大理寺应该能用得着验尸的经验吧?我又整理了一些。本来我还担心令姐心软,不能狠下心来惩罚不良立威,她倒做得不坏。”
祝大则问祝缨什么时候能回来团聚。连侯五都捎了两张纸,说自己会看好家的。
苏鸣鸾则详细地写了舅舅们惹事的过程,与祝青君说得差不多。
苏鸣鸾写了自己的感悟:不能由着他们这么作!我如今常常从睡梦中惊醒,因为梦到了有一天我们扩张得太顺利了,下面的人太自信,每个人都想分到一个寨子当寨主。可子又有子、子又有孙,怎么可能人人满意?
可是人人趋利,一旦尝到了甜头就怕停不下来了。或许因为我是女人,没有什么退路,一旦遇到挫折,我会承受更多的责难,所以我不能冒进。但是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我也没有特别的好的办法。能想到的只有从一开始,就刹住这股风。
但是这样又会把所有的“自己人”都限制在这一点点的地盘上,就容易内斗。实在不行,就只好让想斗的人出去斗,死一死,消耗一下了。
就很愁!
只有这封信让祝缨沉思,苏鸣鸾说的,她早就想到了、看到了。不但是外五县,整个天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勋贵子弟越来越多,食利者越来越庞大,对外扩张总有个极限,停下来就兼并,再接下来就是民不聊生,然后就是动乱了。
路果与喜金其实是凭直觉选了一条在他们的处境中能选的“正确的路”。
祝缨把这些信放到一边,又看祝青君和项乐带来的报告。其中大部分的情况都是她有心理准备的——差不多各项情况都有所下滑。没有了刺史的强有力的支持,下滑是肯定的。能维持就不错了。
当然也有好的地方,祝青君说,梧州、吉远府的感觉比别的地方都好,男女和乐。姑娘们识字的比别的地方都多,有管事的女人,女工也多,女人们不像别处那样会避人。别业的人口增加的一个来源竟然是一些跑过来“避祸”的人,其中很多是女子。祝青君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舒展。
又写别业的事现在主要是花姐在管,别业内仓储丰盈,只有一些口角、打架的摩擦,目前还没闹出过人命。下面的小寨里倒有两桩凶杀,但是小江给破案了。“庄丁”打猎打人都是一把好手,也很听话,侯五对他们按时训练。巡逻得都很上心,且很尊敬祝家人,没有发现所谓壮丁无视老两口和花姐等人的“以下犯上”的情况。
祝缨暗道一声惭愧,害!她在京城就干着“以臣挟君”的勾当。
项乐主要写了内三县的情况,此地如今已是吉远府了,但是他们还是习惯称之为内三县。内三县开荒的情况不错,人口也多了不少,项乐还写了一府三县的官员情况,官声如何之类。又去官学看了看,最后说“可惜府里的番学没了,不过朱大娘在别业又开课收徒,番学里的医学部仍在,各家又送子弟到别业,仇文不上山,苏灯情愿到别业授课,又收了二十个学生教授原本的课程”。
要是我现在还在别业就好了!祝缨心想。
祝缨将这些字纸都收拢好,依旧放到箱子里,盖上箱子,手指敲着箱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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