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叹了一声:李侍中脸皮还是不够厚啊!
她也出列,大臣们继续飞眼色,有人小声咳嗽着。
皇帝的笑容也有点僵,语气里带着期待,道:“卿奏来。”
祝缨道:“臣请为故丞相王云鹤定谥‘文正&039;。”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你不但不帮我,还跟我唱反调吗?现在是说我,不是说王云鹤!
皇帝恨不得打祝缨一顿,但是祝缨已经出列了。
祝缨的奏本是派出祝青君之后就写好了的,她起手先定调,认为王云鹤品行端正,当得“文正”二字。
然后是罗列王云鹤的事迹以证明。
第一件,就是王云鹤做京兆的时候就不畏强权,遇权贵的不法事,他都依法而断。比如鲁王当街纵马伤人,纵容奴仆强抢民女、强夺田庄。
第二件是先帝的时候,太子薨逝,王云鹤与施鲲等人,率领朝廷官员们,没有奉承势大而蒙蔽先帝的鲁王,推鲁王为太子,而是遵礼法推举了赵王,也就是现在的皇帝。
法,没有被鲁王吓到,也没有搞投机。
只字不提什么抑兼并啦、为皇帝操劳国事啦、擢拔贤才啦……之类的。
最后说,大家看他干的这些个事,我觉得应该给个美谥哎!
大臣中有一些可算看出来,祝缨这点儿掐得可真是太好了!
就她这奏本的这几条,冼敬等人不是没说过,但在争吵的时候都被无视了。她现在只把这几条明着对皇帝有利的事儿给说了,夸王云鹤本人的话,没有。
可比李侍中这马屁拍得更妙。
王云鹤这样一个好人,他支持皇帝,你能说皇帝不好吗?
也有人觉得祝缨在发昏,皇帝明显不喜欢王云鹤,你还这么夸他,这不是逼皇帝吗?你还能有好?
不料皇帝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点头道:“卿言有理!王相公国之干城,当得‘文正’。”
争吵终于结束了。
王叔亮不是非得给亲父亲争一个“文正”,但是得知最终有了这么个谥号之后,他还是有些感慨的。接着,皇帝又再拨出内库的金帛来赏赐,助王云鹤安葬,王叔亮的心中已是波澜不惊了。
他上表谢恩,等到父亲葬入先帝的陪陵,才带着家人,将父亲的一套衣冠带上,踏上了回乡的路。
祝缨提前一天到他家里送行,王叔亮走的时候挑了个不是休沐的日子,祝缨也不打算在那一天请假。估计冼敬他们会请假送行,她也不想跟冼敬凑这个热闹。
王府的东西都在打包了,王叔亮道:“地方凌乱,还请见谅。”
祝缨道:“这话就太见外了。”她又带了一些盘缠过来。
王叔亮道:“这就真不必了,我一路住驿馆,回家就更不用这些了。家里还有几亩薄田,老屋也有几间。”
祝缨道:“心意。”
王叔亮道:“您不该上那个奏本,万一触怒了陛下,不好。家父若在世,也不会乐见您赌上自己的。”
祝缨道:“我不是为这个。只怕詹事他们争吵得失了理智,越闹越大,最后不可收拾,连累了相公的身后事。他们越争,陛下越记恨,恨意会算到相公的头上的。早早了结了算完。”
王叔亮道:“我为这个担心好久了,总算了结了,只盼他们别再拿家父做大旗了。凡战,缴敌方旗鼓的都是大功,许能封侯呢!”
两人相视苦笑。
王叔亮道:“对了,这个是家父留给您的。”
说着,拿出了一套《春秋》,王叔亮有些羞赧地道:“本来应该早些给您的。可是我想,当时为家父的谥号朝上正在争吵,早早拿给了您,倒像是要催促您做什么一般了。
家父的遗本,也该早早上的,但我也怕它引起争议,误了家父的葬礼。哪知,没有它,厌弃家父的人还是会厌弃、阻挠家父的人还是会阻挠。看他们吵得太凶,索性就上了。
人算不如天算,看来我不适合做这些算计的事。”
祝缨接过了《春秋》轻声道:“相公让我读经史。”
王叔亮道:“以前这么劝人的来着,近来却劝人要好好做人,别只会读书说话。”
祝缨将书收好,道:“明天我就不去送行了。”
“不去也好,见着他们,也是无趣。”
…………
次日,冼敬等人请假送行。
祝缨则往政事堂又上了一本,奏陈萌的孝期也差不多满了,是不是得准备给他个官做了。
窦朋将奏本转给了皇帝,皇帝正在考虑京兆尹的事,一看“陈峦之子陈萌”,又想起来那位急流勇退的好丞相了。陈峦虽不是他的丞相,但是皇帝在觉得王云鹤做丞相太久的时候,总是想起陈峦来。
久而久之,一看到这个名字就觉得美好。
陈萌,出身够、资历够、能力也不差、也没什么劣迹,更重要的是,他是陈峦的儿子,可谓是陈氏一系的头儿,拿捏住了他,就是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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