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项乐说,“祁老翁的事还没办完呢,好歹再等两天再乐。还能少了你那一口吃的?”
项渔扮了个鬼脸,被项乐抬手就要打:“你还小吗?这般不庄重!去,取钱来,请李娘子整治一头猪、一头羊,今天请大伙儿添个菜。”
他又拿钱去外面订一桌席面,预备晚上孝敬给祝缨。
府里人果然不再跟着闹了,都说一句:“今天且享用,过两天再吃你的喜酒。”
项渔跟着项乐,项乐道:“我去写信回家,你跟来做甚?自己也去写信,一同捎回家去。”
项渔道:“二叔,您怎么不像高兴的样子呀?”
“祁老翁天真烂漫,能一直住在府里。我这有一实职,不好再厚着脸皮住在上官的家里啦。我与你姑姑追随大人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当时是想着做个仆人、做个管家来的。现在倒不好再住在这里了。”
“咱家在京里也有房子,就是没这个大……”
项乐瞪了他一眼,项渔道:“那,我赖一赖?离大人远了,就不好了。”
项乐道:“大人对咱们家有恩,我不在这府里,当然要你们在大人跟前伺候。要记着,你可不是来做少爷的。”
“是。”
叔侄俩又是一番嘀咕,直到祝缨回来。叔侄二人不敢怠慢,一同出来躬着身子迎着祝缨进府。
到了厅上,项乐当地一跪:“大人对我,恩同再造。”项渔也跟在后面跪下。
祝缨道:“废话不多说了,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去户部报到,要干的事儿多着呢。”
项乐一抬头,见祝缨神色一如往昔,他笑了出来:“是!”
“知道要干什么吗?”
“是。便是不会,也可去请教赵振他们。”
这一天祝缨有安排,也不见外客,回来换了衣服就往冼敬家里去。项乐没留在府里,跑去给祝缨牵马。
祝缨道:“你在家里准备着吧,明天开始,有你忙的。”
“是。”项乐不再强求,薅过项渔,叫他跟着祝缨出门。
…………
却说冼敬这里,收到祝缨的帖子时很是紧张了回。他觉得祝缨应该算半个“自己人”,否则不会出头帮着王云鹤争谥号,至少,也得是有香火情的。
但是“拉拢祝缨”这件事又让他为难上了,祝缨对东宫都若即若离的,冼敬自己是没把握的。他又想告诉祝缨,迟早是要做出选择的。
祝缨自己送上门来,冼敬也十分的重视。
他一大早出门之前就下令把家里打扫干净,让夫人准备好晚饭的菜单,自己也推掉了其他所有的事,就在家里等着祝缨。
祝缨一到门上,他就快步出来相迎,把握言欢,请祝缨到堂上去。他没有请什么陪客,在祝缨面前,有些陪客不如没有。祝缨不喜欢歌舞伎乐,他也就没多安排,只安排了几个乐师在帘后助兴。
冼敬道:“稀客呀!自从你搬走,咱们见面的时候就少啦。”
“只要想,就一定能见着。”祝缨说。
宾主坐定,冼敬道:“户部正忙,还要你抽空过来,一张帖子,我去你那里就是了。”
祝缨道:“有事请教,哪有让您再跑一趟的道理?”
仆人上菜,冼敬让了一回,才问:“是有什么事?”
祝缨道:“与‘诸侯’们磨牙,少不得与他们翻旧账,看了您与窦相公掌管户部时的一些旧档。”
冼敬怀念地道:“那个时候啊……”
祝缨道:“是啊,那个时候多么的好啊。风调雨顺,四夷皆服,君臣和乐,朝上也没那么多的纷争。”
冼敬知道这个“纷争”是题眼了,顺着往下说:“谁不想太平安乐呢?我也怀念当初,不用想那么多,只要用心做事就好。上面那些操心的事,有老师啊!如今老师不在了!如何忍心让老师一番心血付诸东流?子璋,老师在世时最看重你。”
祝缨摆了摆手:“我没读过什么书,不会打机锋。那时候咱们为麦种争得面红耳赤,从来有话就直说的。”
冼敬道:“你说。”
祝缨道:“朝廷不能乱。眼下年景也不如先帝之时,事情又多。您也说到了王相公,王相公也是不愿意看到眼下这个情景的。你曾经也是个务实的人,可自从你做了詹事,倒好务虚。”
冼敬道:“我不在前面顶着,郑……那些人,能做出什么事来?这个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抑兼并,哪里错了?历代不能抑兼并的,都会衰亡。你不是也极想要科考选材的吗?”
他又历数了王云鹤遗本上的事项,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老师要是早早拿出这一份章程来,咱们照着做……”
“做?做什么了?也跟着兼并?”祝缨说,“又或者逼死人命?那些事儿我在大理寺的时候查过,没冤枉他们。在北地的时候,余清泉找到我,要我容忍一二。既是君子,如何一面指责别人,一面又能容忍做着同样事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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