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萌吐出一口浊气,穆皇后紧张得左右观望,太子看看祝缨。
祝缨还如同上一次一般,没有过多的表示——皇帝脸上笼着一层死气,是差不多了。
她对医标术并不精通,但是打小病鬼见得着实不少,皇帝这个样子,是回天乏术了。
她察觉到了太子的目光,问道:“殿下,东宫那里可还好?”
太子道:“让他们闭门不出了。”
陈萌又提醒了一句:“要稳住。”
接着,又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瞬间,窦朋、李丞相也到了。窦朋一脸焦急之色,李丞相涕泗滂沱。所有人中,竟是李丞相最动情难过的。
穆皇后又催问了一遍自己的娘家人,一个小宦官踉跄着跑了进来:“娘娘,穆成周喝醉了,骑不得马,摔了下来……”
穆皇后气得大骂:“不争气的东西!我这辈子是用不上他了!”
太子忙劝皇后息怒。
然后,冼敬来了。
接着,郑熹、施鲲等人又陆续到了。郑熹与祝缨对望了一眼,旋即去见太子。
太子对郑熹道:“若非紧急,实不该劳动相公。”
郑熹则说自己是责无旁贷。
所有人里祝缨的地位最低,她也最沉默,看着这些人安排事务。都是几年前干过一回的,都不难。且如今也没有一个鲁王党捣乱,比上一次要顺利得多。
郑熹与冼敬的目光一碰,旋即散开。郑熹道:“陈相公说得很对,就照这样办。咱们先轮值吧,东宫情形如何?”
冼敬犹豫了一下,狠一狠心,道:“我回去看看。”
太子道:“拜托。”
祝缨心道:错了,无论什么时候,皇帝第一。现在的东宫里没有太子,你去干嘛?
……——
丞相们也分工好了,祝缨在这里就有一点突兀,皇帝召她来的,不能就走了,留在这里又显得不好归类。
亏得她脸皮厚,还站得住。
站不多会儿,齐王等人哭着过来了,穆皇后冷静一下来,喝道:“你们父亲还好好的,哭什么?!”
齐王才默默抹泪。
接着卫王也到了,急切地问:“陛下如何了?”
穆皇后道:“仍在诊治。”说完,闭上眼睛坐在床沿上,摸着腕子上的一枚镯子,谁也不搭理了。心里把穆成周骂了个狗血淋头。
到点灯时分,皇帝还是没有醒来,御医的药煎好了,皇帝已经灌不进去了。御医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太子道:“你好好医治,我不杀你。”
问题是治不好!
御医的脑子里闪过了之前写好的遗书。
陈萌又劝公主、亲王们到偏殿里休息,还如先帝朝的故事。卫王瞅一瞅左右都是温岳带的佩刀的禁军,没吭声,带头走了出去。
外面传了膳来,穆皇后劝太子吃一些,她自己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太子也吃不下,但仍是命给大臣们安排饮食。
外面天黑乎乎的,面前的菜热乎乎的,祝缨不客气地提起了筷子。陈萌有些羡慕地说:“年轻就是好啊!你还吃得动。”
“不吃饱了怎么撑得下去?别感慨了,快点吃点儿,以防有事。”祝缨说。
“怎么?!”太子失声惊问。
祝缨道:“没事最好,但要做好打算。殿下,现在惊慌哭泣不是忠孝,冷静处事、安定国家才是忠孝,才对得起社稷。”
太子心下稍安,也有些羡慕,现在让他冷静是万万做不到的。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了,心道:你但是镇静,我却不能,此事与我切身相关,是无法故作镇定的。
吃完了饭,又熬到了子时,皇帝还是没醒,太子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了。
祝缨道:“殿下也先休息一下吧,且有得熬了呢。”
太子努力摇头:“我、我没事儿。”
穆皇后道:“你歇去吧,这里有我。对了,他们呢?杜世恩,给二郎他们也要安排好。”
“是。”
杜世恩不但给这些金枝玉叶安排好了,祝缨等人也在偏殿另一处屋子里得一张小榻,她也不去休息,只在御前盘膝打坐。
太子看她如此作派,心下渐渐安定下来。
如此一夜,直到鸡啼,皇帝还是没有醒过来。郑熹来替了陈萌,对太子建言:“各衙司该办的公务还是照办的好。”
太子同意了。
祝缨道:“那我先回户部。”
郑熹道:“你是陛下所召,不能随便走,找个地方眯一会儿,等陛下醒。”
“好。”祝缨无所谓地答道。
如是过了三天,皇帝可也没有醒。
这天中午,太子“汤药亲尝”,对皇帝说:“阿爹,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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