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后尤里多斯就一直在公爵的卧室。在床边陪伴公爵。
公爵让尤里多斯念书给自己听,一会又要他去泡一杯热茶,一会还要他帮自己捶腿。尤里多斯像个虔诚的修士那样执行,不发多余一言。
我们说说话吧。
尤里多斯就坐到床边。
这一下午说了什么呢?
握住他的手,公爵说,好年轻人、孩子,你真是懂事聪明,惹人爱怜;分享往事,再到“您”,我的朋友,我大概靠您才能高兴,你懂我想说的;陷入悲伤,又说亲爱的,我心在这些年已经寂静熄灭,随着身体迈向消亡;最后,我的甜心,小天使,请给予我你的欢喜当将死之人疗疾的药,我的救赎。
温情、暧昧和表白就像在铝勺上的布丁,滑到玻璃杯里,有着无摩擦般的黏腻顺势。
卧室里布置是低调的奢侈。克克贵如黄金的羊毛地毯、皇帝赏赐的烛台、花瓶里一天一换的多厄路郁金香、抹香鲸肠涎制的香薰、继承于两个世纪前的铜铝梳妆台……未婚配的公爵继承父祖辈几世代也挥霍不完的财产。尤里多斯的血液在此刻为似乎唾手可得的一切而剧烈泵动。
如您所愿,为您排忧。
尤里多斯的喉结发紧、滚动,他捧起公爵的手,于背亲吻。
那粗浅的野心——公爵淡褐色的眼眸,像最薄的刃,轻而易举看穿了它。他微微笑着,似乎泛起了幸福感激的泪水,感受手背上炽热的吻。
厌倦了各取所需的明码交易,玩腻了所谓的生死爱情,都在演戏,世间一切都不再有趣,因此一心求死。但在去往地狱之前,他想看着这个孩子——看他将要如何似菟丝子在自己身上攀索想要的一切。
吻过公爵的额头,握着他的手讲了一箩筐俏皮话和有趣的故事。
尤里多斯从一开始坐在凳子上,再到床沿,最后躺在公爵的身边。他扮演着一个体贴活泼的年轻情人。
公爵今日身体并不大舒服,发着低烧。尤里多斯不在时他呻吟不止,几个仆人围绕着他束手无策。当这个漂亮年轻人一出现时,他就立即像脱了力一样缄默,只是含着泪,说自己将要死了。
力图将这种沉沉死气打破,尤里多斯绞尽脑汁地抖着机灵、卖弄风趣,以期获得公爵的笑颜与爱赏。就像一个想方设法揽客的妓女,讨好着金主恩客——只不过他更无耻,享受着其他人的爱意,并试图从一位重病病患身上榨取钱财。
尤里多斯的脸颊微微发烫。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眉飞色舞的表演,金钱权力的渴欲,还是心底盘旋的斗争。总之这抹瑰丽的粉红色彩,使他的脸颊呈现出少年人特有的生气。
那只冰冷的、瘦削的手,覆上这带着绒毛的红润脸庞。汲取生命的恶魔,剥夺着寄宿者的热意。
有你在病就好多了,公爵轻轻道。语调轻,吐气冷,如同沼泽森林,迷惑吞噬着寻宝的旅人。
“我只希望您能尽快好起来。”尤里多斯的唇皱起笑来。
那就请您给我一个吻吧,好让我解脱一些。公爵说完就扭头咳嗽,眼尾红而泛泪。
尤里多斯忍着犹疑和羞愧,俯身在公爵的嘴角落下一吻。
只是到近下午的时候,公爵更不舒服。他寒热往来,打颤。尤里多斯为他收拾了咳唾的血沫以及服药后的呕吐物。他那时甚至疑心公爵就要这样死了。
公爵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就像将溺死的人紧抓着一根漂浮的稻草。尤里多斯瞧着他浊混虚脱的模样,心惊胆战,只觉得自己与公爵都被拢在死神的阴影之下,等待最终审判。
“您好些了吗?”等到公爵状况稍些稳定。
居然还能缓过来。尤里多斯不免没有良心地惊讶。
“好多了,孩子。”声音微弱。
“主保佑您,”尤里多斯捧起公爵冰凉的手,吻过手背,又用唇擦过那戒指,低低道,“戒指上的玛瑙和您含泪的眼睛一样漂亮。主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心存怜悯。”
就取下戒指。公爵把这枚宝物套到了尤里多斯指上。
“适合你。”很大方。
尤里多斯喜不自胜。但他极力抑制住这种欣悦,反倒垂下头去,受了莫大的苦难一般,摆出讳莫如深、哀哀戚戚的神情。
“瞧瞧那行头。”萨瑞亚咬着猫尾草。乡野丫头不会讲究什么礼数,她屁股往草地一坐,撸起袖子,啧啧两声。
“啊,那是尤里多斯……”她的女伴露出眩晕甜蜜的笑容,道,“他怎么越发俊俏了?打扮得真——噢,真是惹人……”
萨瑞亚翻了一个白眼。她学着流氓男人,向刚刚走出后院的尤里多斯吹口哨。
尤里多斯站定,偏过头望着她。
“我的萨瑞亚!真高兴见到你,中午怎么样?”微笑,假模假样。阳光使他棕色的瞳透彻成玻璃叶黄,脸庞有神气滋润的红晕。漂亮花哨的衬衫,马甲把他的腰线勾勒出来,春夏面料的薄绒呢子裤。活像一个城里小少爷。
时髦气派,不得了!萨瑞亚向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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