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但也还出于另外的私心。
尤里多斯烦闷了两三天。此刻见到克多洛,闻到克多洛身上熟悉的木屑似的气息,放松了些,他将手搭到好友的肩上:“哎!幸好还有你来看看我。”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愁苦,正踌躇着如何与克多洛倾诉。至于克多洛对待他的感情,他从来不让自己去细想;听过这种事情后,克多洛又会作何反应,他照旧避免思索。
见到挚友蹙起的眉,那张不善微笑的英俊脸庞上冷淡的忧郁,克多洛心中泛起柔软的涟漪,想把头靠到他的肩上。这种与特殊的人情绪共享的时刻,让他的心灵能够获得极大的满足。
沉默地吞吐空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公爵与自己的事和盘托出。
尤里多斯能够察觉到气氛微妙的冷凝,但他不去思索。他哀叹着公爵对待他的行径,戏称自己为忧愁的怨妇,又大骂贵族老爷们的高高在上,接着抱怨乡下生活的庸俗无聊,自己的抱负无法施展。他的脸上,惶惑、忧伤、愤怒与嘲弄飞快地交替闪烁,像理发店门口的旋转灯筒,简直要人弄不清他真正的思绪——或许他自己也未能明白。
好吧,克多洛也被弄晕了。尤里多斯做了别的男人的情人,这件事使他受伤;同时知道了尤里多斯可以爱男人,心中又喜不自胜。交错间,克多洛竟呆若木鸡,平日里附和、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一开始还可自顾自地发表“演讲”,到后头,发现克多洛不答也不应,尤里多斯便摇晃起他来,做出关心的样子。
“怎么了?”尤里多斯拉他站起,双手自然搭在他的肩上。
“啊。”克多洛猛然回神,抬头,才发现距离得过近。
唔了两声,视线最终滑到尤里多斯那双薄唇上,近得能看清深浅不一的唇纹,像小丘壑。他幻想亲吻,就开始目眩神迷,感觉自己好像在那唇珠上旋转舞蹈。
“多亏了你来看我,我还能有人谈心。这些事情,除了你,我还能和谁说呢?”
尤里多斯轻轻地叹息,这时他低垂的眉眼,有诗人般的忧郁和天真。
“那你还要和谁讲?”调皮大胆的反问。
“当然——只和你说。”
“我的老天,公爵待你有多不好?我可从没见过你这样愁眉苦脸。”
“你知道的啊,我哪里单单是为了他……”
“我要吃醋的。”克多洛笑嘻嘻的,好像在玩笑。
“没来由的醋。我不懂你。”照旧是——拒绝思索。
“我也不懂你,所以想更明白你。”
克多洛摘下他的眼镜,妥帖地放到马甲的口袋里。那样有条不紊,语气是刻意的放松。
“喏,如果你愿意呢,”
克多洛下意识推眼镜框,但是只触摸到空气,于是干脆揉揉眉心,他下意识地畏惧,想要深呼吸来做个缓冲,或者就停止在这儿了,但话语却像截不断的水,
“我想要更加了解你。就是说,想要和你有更深的联系。”
我们都认识十几年了。尤里多斯道。
是啊——十几年了,所以,我总会比才认识几个月的人更加体贴。会更合适……对吗?
尤里多斯刚刚浮现的微笑又落下去。
一阵沉默。
“不,不,我现在不想提这些。”他正烦躁,不乐意旁人再来施压。喜爱对他来说意味着责任和束缚。
急躁的拒绝话语。
被拒绝了吗?果然是……朋友也或许当不成。
为什么自己刚刚非要说呢?选择这种时候。太蠢了。
克多洛的脸色瞬间转白了,神态再也挂不住刚刚那副勉强的从容,最终反倒笑起来:“我就知道。结束了,是吗?”
“怎么会,”尤里多斯后知后觉地体察到拒绝表白后的尴尬与别扭,出于惯性与自私,他立即安慰自己的好友,给人虚假的希望,“你不要想太多,我心情不好……我不知道怎样说,给我点时间吧。”
克多洛如释重负,但又蹙起眉头,爱的分量将他的眉尾压得下坠。
他伸手,轻轻将挚友的脸捧正。
压下恐惧与恋慕,献出一个轻而快的吻。
“好吧。那先不要提我与你——和我说说吧,还有什么其他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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