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屹洵再次落入深不见底的失眠陷阱。
床头留了盏暖黄的夜灯,小黄鸭形状的夜灯映在墙上的影子格外可爱。
他望着天花板放空,耳边是萨摩耶睡在狗窝里浅浅的呼噜声。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心理医生给他开的安眠药,是为了防止他病情发作影响情绪造成失眠开的。但宁屹洵此刻并不想强迫自己入睡,因为忽然有许多陈年旧事在此刻涌入脑海。
许多缺乏家庭重视的孩子,在幼年时期总会故意制造或做一些叛逆的事情来引起父母的注意,例如夜不归宿、打架、上课睡觉、故意交白卷……但宁屹洵似乎没有叛逆期,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无论他做什么,他的父母都不会把注意力重心放在他身上,他们的时间是宝贵的,他们永远在飞、在工作、赚钱。
所以初中前的宁屹洵在宁睿谦眼里一直是个听话的弟弟,他和所有同龄人一样,按部就班上学、练琴、考试、表演、交朋友,他不会渴望从家人身上汲取爱。他长相出众、成绩优秀,性格讨喜,嘴甜得身边的所有老师同学都喜欢他。
宁屹洵是浸润在期盼和艳羡的光芒里成长的,金色的光芒耀眼炙热,滚烫的注视在无形之中将他推向云峰。所有人都觉得,他的人生是幸运完美的,优渥的家境、优秀的自身,他无疑是人生赢家。
宁屹洵是“天之骄子”这四个字最适配的人选。曾有人感叹他特别像翱翔的雄鹰,总能在属于自己的天地展翅高飞、一展宏图。宁屹洵第一次听到这个比喻时只是自嘲地嗤笑了一声,其实他更觉得自己是一弯拉满的弓,他清晰地知道,如果不想失去老师同学和朋友的爱与关心,他必须事事做到最优秀。
至于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孟祈安,或许点燃引线的那抹星火缘于那个夏夜,在南都大学人工湖旁边,穿着纯白短袖的少年蹲在大榕树下,喂流浪小猫小狗的时候,头也没抬地对身边站着的他说了一句:其实你也挺累的吧,没有看起来那么快乐。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宁屹洵怔愣了一瞬,没接话,他垂下眸,只看到孟祈安乌黑的柔软发丝和露出的那截白皙后颈,夜风拂过时带起一根呆毛,他浓密的睫毛扇动时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不远处湖边的那丛芦苇随风摆动,宁屹洵的心也跟着一颤。
他那是第一次真正地思考这个问题,他真的过得快乐吗?
没有人会问他这个问题,他热情张扬,脸上总挂着笑,似乎身边的人都默认他每天都是幸福快乐的。
宁屹洵那天是来南大演出的,某音乐软件组织了一个校园音乐人和校园乐队的高校巡演活动,南大是第一站。演出结束后他拒绝了相识好友要带他逛逛校园的好意,还是决定自己走走,没想到居然在人工湖附近遇到了孟祈安。
那是他第二次见到孟祈安。宁屹洵记忆力很好,见过面的人多少会留点印象,更何况上回在牛肉面馆,孟祈安的社恐程度实在让他难以理解。因而他在湖边的栅栏靠着吹风时看到孟祈安的侧脸时,就主动走上前跟他打招呼了。
孟祈安正专心看小猫吃东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摸小猫毛茸茸的头。人工湖西侧的一排榕树平日里没什么人来,这个地方没有路灯,一到晚上会显得有些阴森。但也是因为黑暗和榕树林覆盖的阴影给了流浪猫狗足够的安全感,它们都把这个地方当做暂时的栖息地。
身后那个高大的影子突然笼上来时,还把孟祈安吓了一跳。
“hi,是我。”宁屹洵挥手,极其自来熟地站到孟祈安身侧,笑着和他打招呼:“你还记得我么?那天在牛肉面馆,你请我喝了一瓶冰水。”
孟祈安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又转回头继续摸小猫的头。
宁屹洵这个超级无敌外向社交星人,被他爱答不理的态度罕见地尴尬到了一秒钟,但也仅仅持续了一秒钟,他就开始发起了下一轮搭话:“你是南大的学生?”
“是。”孟祈安声音淡淡,回答得简短。
宁屹洵没见过他这样的,他越抗拒,他反而越来劲,越想接近他。无形中被激发兴致,他笑了一声,接着反问:“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
“我刚刚看了演出,知道你是南传大的。”孟祈安幽幽道,把身子往右挪了一小步,刻意拉开距离。
他其实对音乐演出没什么兴趣,是舍友硬拉着他一起报的观众席,据说院里有学分发放。辅导员前不久和他说过,下学期奖学金名额可能会缩减,所以孟祈安还是为了那05的学分屈服了。
孟祈安有点脸盲,平日里也不太记人脸,宁屹洵是个例外。原因其一有可能是他长相确实出众,其二是因为,只要孟祈安看到他那张脸,那天他对着老板高喊:“老板!我朋友刚刚说的不放葱花香菜不放辣椒啊,你们怎么还放了!给他重新做一份吧!”的声音以及店内所有人都抬起头注视他的那个尴尬的画面就会在他眼前再度重现。
宁屹洵那天表演的节目是电钢琴弹唱,舞台上那束锥形的白色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时,孟祈安的脸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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