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光十色的舞池内音乐不歇,所有人都在疯狂地扭动身体,暧昧地交换眼神、甚至唾液。
只有游季会和宁相意静默地立在其间,如木头一般。
游季会攥紧了苍白的指节,眼前发黑,对着面前的宁相意,难以理解地颤声发问:“怎么会是你在这里?”
“怎么会是我?”宁相意重复了一遍,被淋湿的头发答答地滴着酒水,他勾起的唇角似有一丝玩味,说:“不是我,游少爷以为是谁?”
游季会头痛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当年的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出现在这?
他是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叽叽喳喳的人群,忽明忽暗的灯光。
宁相意抹掉自己发丝汇集的酒水,走上前,绅士地弯下腰。
即使游季会刚刚泼了他一瓶酒,面对着他,他的语调也冷静的不可思议,甚至还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需要再来一杯吗?”
酒杯折射出棱镜般的金色反光,落在游季会的眼里。
泼酒、羞辱、宁相意。
三个关键词跳出,游季会想:他好像知道这是哪一天了。
咬人的狗不叫,乱叫的狗不咬人。
而宁相意这人,就是那条不叫的狗。
看上去温和无害,任由别人践踏侮辱,也只会含笑地鞠躬接受,从不违抗上位者的指示。
不论收到什么样的命令都能完美执行,从而让很多从前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可一旦他掌权,登到别人难以企及的高位,就会对过往的仇人施以最严酷的报复,手段之狠毒残忍,迫使那些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都不在话下。
更多的人于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算不上有威胁的敌人。
但起于卑微境地、遭受过他人践踏的宁相意从未得到过旁人的善意,便也同样漠视他人的苦难。
这样一个绝对冷血的利己商人,游季会如果早知道他的身份,或能知道他将在家族继承中掀起滔天的波澜,恐怕从一开始就不会对他颐指气使。
游季会盯着宁相意熟悉的脸容,眉睫一眨不眨,感受到遍体生寒的凉意。
几分钟前他淋下去的那瓶酒,会成为他和宁相意交恶的根源,并在若干年后置他于绝境。
他盯着他神情恍惚的这一下,宁相意已经替他重新开好了酒。
十万一瓶的酒,大少爷眼睛都没眨地拿了五瓶,泼在他脸上算得了什么?
卖了他也值不回他一瓶酒钱。
不明白他眼里浓重的恐惧,宁相意指着推车上不同的杯型,抬着眼皮问他:“需要纯饮还是加冰?”
游季会手指蜷缩,下意识重复了遍最后两个字“加冰”。
于是他打开下层格屉,端出来大块的冰块,修长的手指握着冰刀,慢慢割开冰块,凿出标准的球形。
游季会看着他无懈可击的动作,心跳缓缓落回原处。
不论他以后会是多么心狠手辣的人物,在这一刻,他都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而已。
恐惧褪去,游季会心中又迸发出一种可怕的热情。
虽然还没想清楚要如何报复前世他所做的一切,但现在宁相意还没有任何力量,无疑是控制住他的最佳时机。
把他的仇恨掐灭在摇篮里,或者教他学会像一个真正的下位者一样,绝对服从。
握住命运的可能摆在他的眼前,游季会压下因为兴奋而不由自主微抖的手臂。
他向宁相意走过去。
宁相意以为他又要发难,肘弯下意识抬起,以一个戒备的姿势看着他走近。
游季会深吸一口气,白嫩的手臂伸出去,猛地拉住他的衣袖。
“你过来。”
单薄的青年下意识闭上了眼。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一次没有酒瓶,没有巴掌。
是一方丝绸的帕子包绕着手指,温滑地落在他额头。
宁相意眼睫微掀,五官精致艳丽得不似真人的少年,在给他擦干净发丝的酒水,因为身高差距,他还得微微仰起头来。
上好的真丝,质地轻柔,是他贴身用的东西,堪堪够给他抹干脸上的酒液,就污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宁相意警惕地盯着他的眉眼,不知道他这个举动的用意。
游季会捏着帕子解释道:“你头发一直在滴水,我给你擦一擦。”
宁相意素来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当即冷着声拒绝,“不用。”
他眼神严厉,游季会唇瓣微微抿合,脸上浮现出些许难堪。
明白等宁相意给他台阶下是不可能的,游季会主动放低姿态,耷拉的眼皮遮掩了那些冰冷的东西,用一种截然相反的柔软语调轻轻地说:“我刚刚冲动了,我不该打你的但你也有错。你说话态度太差劲了,我是客人,难道你不应该尽可能满足我的要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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