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人拖着这种程度的伤回家这种事,在他29年的生命中实在少见。
在距离一楼客厅还剩几步台阶的时候,他一时步伐不稳,踩空台阶跌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臀部毫无缓冲地碰撞到木质地板,身后翻江倒海的疼痛让他脊背发麻,一时回不过神来。
一楼客厅空空荡荡,明亮灯光下是他扭曲蜷缩的影子。
在那个调教室里,殷薄言曾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沉溺于曾经那些与闻霖的脉脉温情,可此时此地,他还是忍不住有点委屈。
他还是,毫无理智地,对闻霖抱有一些无谓的幻想,所以才会在进退两难时对华欣提闻霖的名字,他怀念闻霖的爱抚、疼惜与收紧的怀抱。
不能再这样了,殷薄言对自己说,没什么好委屈的,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
出门的时候他从车里找出帽子和口罩戴好,然后叫了代驾,张桐和何琛一眼就能发现他的状态不对,而自己开车,完全是一种对生命的挑衅。
他不想提前坐进车里折磨自己,只能靠着闻霖别墅前庭的立柱发呆,夜风已经吹干他的全身冷汗,冬夜骤降的气温叫他打了几个冷战。
他不想去管有些昏沉脱力的身体,给张桐发了消息,「搞定了。」
「真卖身了?」张桐发来一个立即被撤回的消息。
殷薄言略有些别扭,客观来说,张桐也算猜对了一半。
「怎么做到的,我都已经开始托人找退休名导出山了。」张桐问。
「你别管,闻霖工作室会找你对接,接下来交给你了。」
「好嘞,您辛苦了,您好好休息,这几天就不给您安排工作了。」张桐发来一个小人鞠躬的表情包。
殷薄言看着笑了一声,也许张桐猜到与闻霖沟通的过程颇为艰难,大发慈悲给他放了几天假。幸好如此,不然他真不知道这几天该怎么继续工作。
残月悬于高空,他仰头出神,昏黄月光被涂抹晕开,照彻前院。那天也是这样,他独自坐在露台,一点点看明月西移,灯火次第熄灭,不眠彻夜。
别墅三楼,闻霖靠在窗口瞥了一眼楼下一直没有移动的银灰色porsche,一把拉上了窗帘。
那天回去后,殷薄言就发起了高烧。得益于平时的规律健身,在他胡乱处理了身后伤势,吞了两颗布洛芬后,额头的滚烫温度终于渐渐平息下去。
“言哥,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四天后何琛到他家接他去拍摄商务物料时,着实被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没事,前几天着凉了。”
殷薄言行动间还有些不适,但也不像前几天一样寸步难行,总算勉强可以工作。
“啊?哥你怎么不喊我过来,怪不得听你声音有点哑,”何琛拿了一件厚重的羽绒服递给他。
“小感冒而已,没几天就好了。”
殷薄言接过羽绒服,与何琛一同出门,坐上早已在楼下等待的商务车时,他顿了一下,别扭地调整了坐姿。
原以为闻霖近期暂时不会再联系他,但他昨晚还是收到了闻霖发给他的一份文件——一份调教协议,他颇感荒谬,一方面不知道这种没有法律效力的协议有什么意义,一方面不想细看那些即将加诸在他身上的手段。
「没必要签这个,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殷薄言回复。
「确定?我劝你仔细看下细则。」
殷薄言滑到细则那页,是一些供人勾选的调教选项,他一行行看下去,脸色渐渐难看,他总算知道闻霖为什么要提醒他看这页,有些选项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接受。
他犹豫再三,勾了前面几条,确保已经呈现自己的最大诚意,而安全词那行,他想了很久,最后填了梁延,是《囚牢》中闻霖临时客串的角色名,一个他大概率喊不出口的安全词。
这份协议他到现在还没发过去。
“言哥,言哥……”
殷薄言回过神来,见何琛正在跟他说话,“什么?”
“言哥,我刚才说,今天的行程除了物料拍摄,晚上还有aggie的欢迎酒会。”
aggie是刚从国外拿了奖回来的中美混血女导演,在他母亲退出银幕专心演话剧之前,和aggie合作过很多次。
他点头嗯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滑动,想了想,还是按了发送键。
“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闻霖工作室内,韩知远捧着一杯三分糖的黑糖波波奶茶问闻霖。
闻霖下意识锁屏,抬头说:“少喝点,你经纪人最近不是让你控糖么?”
“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韩知远耸耸肩,说,“再说,三分糖难道就不算控糖么。”
他不是那种五官精致挑不出错处的长相,单眼皮高鼻梁,嘴唇不厚不薄,胜在脸型流畅,笑起来很有朝气,乍看身上星味浅薄,故而一直不温不火。
换言之,很适合在电影里演一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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