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婉然说话没头没脑,大难临头的惶然面色却十分分明,压都压不住。
赵野一把将她拉来,低声问:发恶梦了?微俯身抱住她拍抚背心。
原婉然埋在赵野怀里发怔,她预计要受到一番盘诘,没料到他把自己当成梦魇惊着的孩子那般哄抱。
她紧依赵野胸怀,受有力双臂环绕,后脑勺不时受到轻拂,整个人恍若置身在一座铁桶江山里,四下坚牢稳固,可以容她高枕无忧。
剎那鼻梁酸刺,双手不知不觉回抱赵野,攥住的他的背上衣衫,揪紧如同她腔子里的一颗心。
好容易重新得了家人和家,她实在不想放手。
为什么要放手?心底深处,猛地一个声音在叫嚣。
韩一仅仅口头提了她去留的事,真正能作数的放妻书连个影儿都没见,况且隔了两年,韩一兴许已打消和离意思也未可知,一切等他回来,三人再作计议不迟。即使日后韩一坚持和离,她眼下向赵野闭口不提,并不能算撒谎理亏吧,那又何必多嘴,搬砖头砸自个儿脚?
假使赵野果真看在韩一份上,方才厚待她,那便这样吧,生活苦多乐少,得一晌安好是一晌,何必寻根究柢?
现下还能反悔,原婉然忖道,自己只须就坡下驴,顺着赵野的话说发恶梦,这个家便能保住了。
她心中转着这个念头,渐渐拿定主意,抬脸开口欲言,脸颊蹭过赵野衣衫,所有言语悉数冻结在胸中。
赵野已换过干净中衣,然而原婉然擦过衣衫,衣料微沙的触感不期然提醒她赵野另一件衣物今日他出门穿着的直裰,上头护领留着一抹外头女子印下的艳红。
她的心缓缓沉下去,变冷变硬,终于咬咬牙,推开赵野。
不是恶梦,是真的。她奋力讲清每个字:你大哥临走提过,我要走要留,等他回来再作决定,他这样说,是存了跟我和离的意思。他不要我了。
赵野估摸原婉然话里的文章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便带她到床沿坐下,自己伸腿勾过床旁一只坐墩落座,与她促膝相对。
他缓缓抚摸他的小妻子顶心安抚,一会儿问道:我回来一阵子了,这事妳先前不提,为什么这时忽然开口?
我不是存心暪你,原婉然慌忙摇手道:实在直到今天才发觉你不乐意和我作夫妻。她自觉话说偏了,赶紧解释,这不是说你就该乐意和我在一块儿。
赵野不在言语歧义上作研究,只问:妳打哪儿推断我不肯和妳作夫妻?
原婉然见问,胀红脸以指背摀唇,好半天蚊子般细哼:你不跟我生孩子。
就凭这项?
这项还不够吗?原婉然垂着小脑袋瓜,蔫蔫道:当年你们兄弟冲着生子留后,紧赶慢赶成亲,那会子你便防着我怀上,回来也一样。一般夫妻不这样的。她苦笑,我想通了,起初你便看不上我,碍于你大哥,方才答应亲事,现今又把我带在身边。
话既然说开了,她深吸口气,抬首正视赵野,相公,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勉强跟我作夫妻,丈夫的本份一样没落下,还担风险教训蔡重,我很感激你。你待我好,我也该待你好,可怎么待你才算好,不归我说了算,要你自家以为好,才算真的好。如今我留在你身边只会碍事,便有千般好,也不好了。
赵野看着他的小妻子沐在昏黄的灯光里,水灵秀丽,眸光清澄晶亮;纵然难掩感伤,小巧的鹅蛋脸一如往常,透出一股温柔纯洁的颜色。
他目不转睛凝注眼前人,缓缓开口,妳碍我什么事了?
原婉然轻抿樱唇,低下头去,你外头有意中人,嗯,就是在你护领上留下口脂的那位啊。
赵野伸手将她下巴一勾,与之对视,慵懒的眼睛起了一种猎人的锋利。
刚刚妳没精打采,为的便是瞧见我衣上的口脂?
原婉然老实颌首。
赵野眉稍眼角一点一滴渗出些微笑意,但那张形状优美的菱形唇说出一番话语,让原婉然笑不出来。
婉婉,妳该晓得,很多事看破不说破,大家还能凑和过日子;说破了,缘份便要尽了。赵野说。
原婉然听了,眼泪便要冒上来,急忙咬舌尖,让疼痛转移心神,压下泪意。
赵野跟旁的女人两情相悦,才是一对,她不能为自己想有个家,便昧下良心棒打鸳鸯。
不要紧,强扭的瓜不甜,原婉然力持平静,甚至挤出一点笑,你待我好,我能回报你的只有这个:让你跟你真正喜欢的姑娘在一块儿,过你真正乐意过的日子。你大哥回来,我自会和他交代。
赵野见原婉然听了自己缘份尽了的话,笑容似是大方无谓,然而眸底泪光闪动,看上去比真哭了还凄凉。
他抬起拳头,虎口朝上照自己额心猛敲一记。
原婉然微睁双眸,拉住他的手,相公,你做什么打自己?难不成欢喜过头,失了常?
赵野并不应答,只道:婉婉,妳没想到,或许我跟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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